定远舰的最后时刻

宜宾晚报 2019-11-18 11:02 大字

2019年9月2日,历经两个多月的水下考古调查,原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的沉灭位置终于被专家确定,此时距离定远舰自沉于威海卫内已经过去了124个春秋。

时光倒退到1894年的11月14日,这天傍晚,在夕阳的映衬下,一支满身伤痕的舰队步履蹒跚地驶入威海。此时中日开战已经3个半月,清军在陆上连遭惨败,战线从朝鲜一直被前推到东北腹地。而在海上战场,大东沟海战虽未分出胜负,但被视清帝国海防主力的北洋水师却损失巨大,多艘军舰沉没。好在主力尚存,两艘被视为柱石的铁甲舰“定远”与“镇远”号虽然伤痕累累,“其体坚固且壮宏,东洋巨擘名赫煊”(《观镇远舰引》)。此时的北洋水师依然是为日本所忌惮的存在。

然而,严峻的形势让旅顺港不再安全,11月13日,水师提督丁汝昌在无奈之下,率领舰队离开旅顺,前往威海暂避。而仅仅10天之后,旅顺就被日军攻陷。鉴于北洋水师已经移师威海,日军大本营很快制定了威海登陆计划,意图一举歼灭北洋水师。而此时的威海港内一片愁云惨淡,11月14日晨,就在北洋水师各舰只准备驶入威海湾湾口时,“定远”舰的姊妹舰“镇远”舰不慎触礁,随即发生侧倾,只得被拖往浅水区。

1895年1月19日拂晓,日军在荣成湾登陆。到了1月30日,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推进到威海外围的南帮炮台一带。在仅仅数个小时后,作为拱卫威海重地的南帮炮台各阵地先后沦陷。作为一座近代化军港,威海卫在建设之初就在港外布设了由水雷、铁链与木排组成的防材,以防敌舰靠近。日军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根据这一情况,制定了引诱北洋水师主力出海并与之决战的计划,并于30日凌晨封锁了威海外海,但遭到反击,无功而返。2月2日,威海卫城与北帮炮台被日军攻陷,北洋水师已失去全部陆防,只得依托刘公岛固守。伊东再次发动诱袭,却依然受到水师官兵的顽强抵抗,“清舰已陷重围之中,而丁汝昌以下毫无惧色,坚持抵抗。”(《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

北洋水师出乎意料地顽强让日军一时束手无策。伊东只得改变策略,“断然实行大胆奇谋,破坏防口拦坝”(《清日战争实记》)。2月3日夜,日军鱼雷艇潜入威海湾内对港口防材进行破坏,但很快被发现,只得仓皇逃离。不过,任务失败的日军鱼雷艇却在逃亡途中意外发现在东口阻塞线上有一条约40米的缺口,刚好可供船身修长的鱼雷艇通过。得知这一重要情报的伊东立刻更改计划:让鱼雷艇直接通过防材缺口,以鱼雷袭击北洋各舰。

2月5日凌晨3点,日军鱼雷艇群鱼贯穿过防材缺口,可他们的行踪马上被发现。港内探照灯纷纷打开,照得日艇无处遁形。在一片慌乱之中,打头阵的鱼雷艇第三分队第22号艇触礁沉没,群龙无首的艇群陷入混乱。这时,掉队迷航的第10号艇在刘公岛铁码头西侧一带乱窜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横在自己面前。舰上的探照灯忽然亮起,艇长中村松太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是定远舰!很快,定远舰上的火炮开始猛烈射击,中村回忆道:“我艇继续北进,敌军的炮火越来越猛,命中我艇多次” (《清日战争实记》)。弹药告罄的第10号艇不久撤离战场,但定远舰的位置也被彻底暴露了。很快,第二分队的第9号寻迹赶了过来,冲到定远舰200米处施放两枚鱼雷后扬长而去,其中一枚鱼雷直接命中了定远舰的艉部。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定远舰的舰艉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冒出滚滚黑烟。定远舰舱内的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蒙了,“猛闻有声如雷,其响为生平所未闻,全船震动,头上有物乱落如雨,仅见阖船之人纷纷乱窜”(《卢毓英海军生涯忆旧》)。

被鱼雷击中的区域正好位于左舷后方的水线以下部位,作为旧式铁甲舰,定远舰水线以上的装甲布置无懈可击,但水线以下却没有任何防护,无法抵挡鱼雷的攻击。船体底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海水瞬间涌入舱内,定远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正在舰长室与幕僚商议作战计划的丁汝昌赶到舰桥,看到定远舰严重受损,他只得命令官兵立刻收起船锚,强行向东驶入浅水区搁浅,以待来日。

在天际显出鱼肚白时,刘公岛内的混乱景象才逐渐清晰起来,搁浅后的定远舰像一只伤重的巨兽瘫软地躺在浅滩上,官兵们拼命地设法抽水,堵住破口。但汹涌的海水还是不断涌入,船体不断下沉。2月5日中午以后,情况更加恶化,甲板已经被海水淹没,整艘巨舰已然动弹不得。这一天,丁汝昌在致信驻烟台的东海关道刘含芳时,痛心地写道:“月落后倭雷艇数只沿南岸偷入,拼死专攻定远,旋退旋进,我因快跑无多,受雷一尾,机舱进水,急将定远驶搁浅沙,冀能补救,作炮台用,后以受伤过重,竟不能用”(《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

预感到败局已定的丁汝昌,在2月9日下令将搁浅的定远舰炸毁,以免落入日军之手。当日下午3点,定远舰舰体内被装入350磅炸药,一声冲天的巨响过后,定远舰舰舯部被炸碎,锅炉被付之一炬,曾经傲视东亚的第一巨舰就这样结束了自己跌宕坎坷的一生。

与定远舰一同走向生命终点的,还有定远舰管带刘步蟾,这位颇受李鸿章器重的淮军宿将,在定远舰遇袭受创后,悲痛难忍,曾经跪倒在丁汝昌面前放声大哭道:“身为管带,如此失着。实有渎职之罪,今唯一死谢之!”(《定字鱼雷艇某官员供词》)。在定远舰被炸毁之后的当日下午,刘步蟾吞服大量鸦片自尽殉国。

(据《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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