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下连队 当兵去 往事如昨

烟台晚报 2017-09-07 09:23 大字

王新奉撰文/供图1968年是“文革”的第三个年头,当时要求大学毕业生“到边疆去,到基层去,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我正是这年从军队院校毕业的,所以我的去向就是下连当兵锻练。我下到了某部守备四连。守备四连当时的守备范围是紧靠东海边的一段海岸线。半个连队住在荣成寻山公社的青鱼滩,另一半则住在俚岛公社的高家庄。连队还没有自己的营房,全借住在老乡家的闲屋里。除了站岗、放哨、巡逻,再就是军事训练、生产自给。而四连当时还有个特殊任务:自建营房。站岗·巡逻·潜伏1968年,因为当时特殊的沿海局势,连队官兵们的战备警惕性都是很高的。刚开始,晚上我一个人站岗,四周黑洞洞的,确实是有点害怕。就盼望着班长查岗时,能在我那儿多站会儿,让这两个小时快点过去。

站岗一定要牢记口令。如当晚的口令是“北京”,若发现有人靠近岗位时,就要马上问对方“口令!”对方必须立即回答“北”,并紧接着要你的回令,你又必须立即回答“京”,这才算对上了口令,确定是自己人。一旦记错了口令或答不出来,那可就是很严重的失职了。试想若是在战争年代,其危险性不言而喻。反之,查岗者也绝对不允许与哨兵开玩笑,对方问口令时,必须立即正确回答。否则,问过你三声不回答,哨兵就有开枪的权力———站岗时,枪都是实弹上膛的。

晚上海边巡逻时,班长和老兵们照顾我,班长走在小分队的最前头,副班长殿后,把我夹在中间。巡逻每个班次也是两个小时,行进中要尽量不出一点声响,以免打草惊蛇。就这样,还常不经意间,惊动了夜宿在海边峭壁上的野鸽子,猛地“扑楞楞”一声飞起,吓得我一激灵,心跳好一阵子。有时海边浅水中的巨石,在海浪的冲击下,会发出“格登、格登”的声响,我慌忙扯扯班长的衣角,而老兵们却都没事一样。因为他们常年巡逻,根据时间、潮汐,对路线上每个地点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

冬天的海边常会被大雪覆盖得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见路,全凭班长老马识途带领小分队前进。大雪有时还会把路边的井口封得严严实实的,若稍不慎,一脚下去可就遭殃了。当年有个安徽老兵,就是在风雪天气中巡逻时,不慎掉到井中牺牲了。他的陵墓就在荣成宁津公社的烈士陵园中。在巡逻的两个小时中,还必须完成一项潜伏任务:不论当天多冷、雨雪多大,巡逻小分队都要按照上级指定的地点,静悄悄地趴在地上半个小时,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目的是监控小股匪特登陆及外逃偷渡者。

有一次,我们在临海的一块庄稼地里,发现了一个绑扎得好好的大木阀子。当地民兵们在附近秘密蹲守了好几天,也没发现偷渡者的影子。估计是他们见我们防守得很严,没敢行动。射击·投弹·孤胆训练“文革”时期,军事大比武被叫停了,但是,“要打胜仗就必须有过硬的本领”,这一思想在指战员们心中仍然根深蒂固。有一次,老营长李尊彬(解放前的老八路)下连队,给我们总结时竟然说:“部队嘛,就是开的‘打仗铺\’,卖的‘子弹碗\’。本领不过硬打不了胜仗,就只能送死……”听得我们目瞪口呆。因为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说这种话是有反动之嫌的。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这可能正是老营长在半生的军旅生涯中,总结出来的血的经验教训。

训练的主要内容是射击、投弹、拼刺刀。对新兵,还会有一项特殊的孤胆训练。一天上午,连长周昌义带我们在海边沙滩上进行步枪瞄准训练。忽然,远处海滩的近水处,飘然落下一只灰白色的大鸟,离我们的距离约50米左右。长脖、高腿、巨嘴,正在警惕地东张西望。连长一看,忙叫司号员小荣用步枪瞄准打(那时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只见小荣稍一瞄准,“砰”地一枪,大鸟应声倒地。小荣是1968年的广饶兵,入伍也就半年多点。后来捡起大鸟一看,子弹不偏不斜、正好穿过大鸟那细长脖颈中间。后来听说那大鸟的名字叫鹭鸶,是一种大型迁徒性珍稀水禽。

投弹要比射击累得多,一斤左右重的手榴弹,要投过30米才算及格。刚开始,我使尽吃奶的劲,只能投到20多米远。可老兵们轻轻松松都投过四五十米以上。据说有个别参加过大比武的尖子,竟能投到80 米以上。不过后来军事科学院院长宋时轮将军下连队调研后指示说:以后不要再老是比投得远,而是要比投得准。因为投得太远,手榴弹在空中爆炸,对敌人的杀伤力反而会减弱。自那以后,部队才不再层层加码要求投得远了。而我也终于能投过30多米了。

八五炮实弹靶训练的靶子,是一个方形的大木阀子(约炕席大小),周边插上小红旗。打靶前先拖到海中固定好,周边有小舢板放哨,临时禁止民船靠近。然后把我们连的四门大八五炮拖入海边的水泥炮工事中,装上约半米长的大炮弹准备射击。水泥炮工事中空间逼仄,除大炮外,仅能容下两三个人。大炮发射时声音很大,加上工事空间小、回声大,一炮下来,震得耳朵内生疼,嗡嗡作响好几天。或许是因为八五炮实弹打靶代价太大,我在当兵一年多的时间里,仅参与过一次实弹打靶。

孤胆训练主要是针对新兵的。方法是,白天带他去一个让人易恐惧的地点,如茔盘、坟地,在一个新坟上放上一张纸条,让其看清位置后,晚上要他一个人去取回来(实际是有老兵在后面悄悄跟着的)。个别胆子小的新兵吓得腿都直打哆嗦,更有特别胆小者,甚至会哭起来。但是,经过班长的耐心说服和鼓励,老兵们现身说法地积极开导,最后他们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我是学医的,做过尸体解剖,胆子大,况且还有手中的步枪壮胆,所以这个训练项目很快就顺利通过了。建营房当小工基层部队建营房,只从地方请大工,小工都是干部战士自己干。我到连队后,刚好赶上开始备料。垒墙的石料、和灰的沙子,都是我们自己用小推车推回来的。营建期间,部队的守备和训练任务照常,小工的活儿,只能轮流抽人加班干。我刚下连时,同志们看我是学生兵,只让我装车和拉车、不用我推车。可他们不知道,我15岁上中学之前就是农村的半劳力了。没几天,我要求推小车,有的南方来的兵还推不过我呢。大家对我称赞有加。我打憷的是侍候大工。他们蹲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我们必须双手用力,准确地把砖瓦抛到他们手中。虽然戴着手套,老兵的手掌也都是先起水泡,后又变成了厚厚的老茧。而我这个学生兵的双手,更是嫩得不抗磨。第一个上午抛下来,双手掌磨得通红,起了水泡,十指钻心地疼,双臂已累得快抬不起来了,而大工还在急吼吼地直催。一天下来,累得连饭都不想吃了,晚上站岗几乎要坚持不下来。更怕的是遇上大风天,抛瓦时若是风向不对,那刚出窑新瓦的粉末,被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我还遇到过一次险情。当时营区要挖一眼大水井,那天,我正在3米多深的坑底挖土,副连长王学安推车运土。快到井边时,他突然刹不住车了,两手一松小推车就从天而降,直向坑底砸了下来,“咔嚓”一声把一根锨柄砸断了。而当时我正在低头挖土,丝毫没有觉察到。幸亏我站得比较靠边,小车才没有砸到我头上,躲过了一劫。王云发吃上了扁食当兵一年多,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如今回忆起来,心中却总是甜甜的。

临下连队之前,我心中忐忑:战士们会不会对我这个“臭老九”冷眼相看呢?下连不几天后,我的疑虑就被彻底打消了。连队官兵不仅没有歧视我,还善待我如亲人。从连长到士兵,人前背后,他们都亲切地喊我“老王”,让我心中感到无比温暖和亲近。

生活中他们处处照顾我这个学生兵,重活、有危险的事,总是先不让我干,等看我真的能行了,才肯对我放手。站岗一般不安排我站二班岗。因二班岗岗前不能睡,下岗后又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时间上挺尴尬。巡逻时将我安排在队伍中间;吃饭时,值日生总是先给我盛上满满一大碗白米干饭(米饭有限,不够时窝窝头垫底)。工作中还尽量让我发挥所长。如连里办黑板报、宣传“最新指示”,一般都是让我去干。一次,毛主席有关吐故纳新的语录发表后,因为内容和医学有关系,领导让我先给大家试讲一下。“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呼出二氧化碳,吸收新鲜氧气,这就是吐故纳新……我们的党也要不断吐故纳新……”我经过认真准备后,在全连大会上讲得有声有色。连长高兴得带头鼓掌,最后总结时还说: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始终离不开革命的知识分子。后来班长白金贵在班会上还调侃说:“看来,老王不是你来接受我们的再教育,而是你来教育我们了……”

1969年初,随着老兵和排级干部们退役,我先后被连里任命为代理班长、代理排长。1969年4月1日,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连队中官兵们的亲密关系,更多的是体现在干部对士兵的关心和爱护上。记得有一个河南新入伍的小兵叫王云发,一天早晨突然不起床、压起了铺板(连队对无厘头不起床的,统称为压铺板)。连长知道后,马上让我和卫生员去看看他。小战士用被子蒙着头,我摸摸他的额头不烫,便问:小王,连长让我们来看你,你哪里不舒服?他不吭声。再问时,他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嗯嗯,俺今天过生日,在家俺妈都给俺包扁食(饺子)吃,今年俺也捞不着吃了……”我一听差点笑出来,赶紧向连长汇报。连长听了先是一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可不是嘛,人家十八九岁的农村孩子,千里迢迢来当兵,过生日咋能不想家。这样吧,你马上去告诉伙房给他包一碗扁食。”

王云发自从吃了那碗扁食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在班里不管什么事都抢着干,再累也不叫苦,一年后,还被班里提名评五好战士。军民团结如一人虽然我只在连队当了一年多的兵,却充分体会到了军民鱼水情深,那一幕幕感人的情景,让我永远难忘。

连队住的是海边小渔村,村民多以捕鱼为生。捕鱼的人最怕的是“遭天气”,即遇上狂风巨浪的海上灾害天气。旧社会,没人管他们的死活,“遭天气”常常是要船毁人亡。解放后,成立了渔业合作社,集体出海,而且有了比较准确的天气预报,所以船毁人亡的事很少发生了。但是遇到特大的台风天气,即便是已在岸边抛锚避风的渔船,也会被巨浪打断锚绳漂到深海里去。所以每当遇到突然的狂风巨浪来袭,连里接到渔民的救助电话,紧急集合号一响,不管白天黑夜,官兵们都会闻风而动,齐心协力帮助渔民往海滩上拖船。还有就是到了渔汛季节,特别是青鱼汛来时,渔网太重,需要很多壮劳力一起往上拖,快往岸边运。我们连队的另一半就住在寻山公社的青鱼滩,据说那里青鱼最多的时候,母鱼下的鱼子太厚实,几乎能把渔网的网眼全都糊死,网重得根本拉不动,只好用刀子将网豁开个大口子,放掉海水和一些鱼才能够拖上来。每遇这种情况,连队官兵自然就是渔民们最好的帮手了。

每逢师团里的电影队下连放电影慰问,我们都会专门为村民们留出足够的位置,和他们一起看。新年、春节,连队都会和村民联欢,把个偏僻的小渔村搞得热火朝天。当地的渔民非常淳朴,他们常把新鲜的干贝边半卖半送地让我们挑回食堂做菜吃。炊事员用自产的辣椒炒了,每个饭桌分上一小盆,味道很鲜美,很下饭,又节省了伙食费。他们让出了自己金贵的土地,供连队种菜吃,还手把手地教战士们侍弄菜园。让我最感动的是,连队官兵住在渔民家里,已经给他们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因此上级要求,干部战士们尽量动员家属别来队探亲,不能再给老乡们添麻烦。但总有个别情况,一旦突然来了个亲属怎么办?不用愁。老乡们知道后,总会千方百计为官兵们解忧。尽量让自己的家人挤一挤,也要给客人让个住处。

直到如今我仍然常常思考:古今中外,哪里曾有过我们这样好的军民关系呢?也许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底气大无畏地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1969年春节前的一天,作者在新建营房卫生室旁站岗。

新闻推荐

东山街道纪念抗战72周年

本报讯(YMG记者李鑫通讯员刘之洁)近日,东山街道联合东炮台公园举办“铭记历史·守望和平”纪念抗战72周年军事文化展活动,充分发挥东炮台公园公益优势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社会责任,此次活动吸...

荣成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荣成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