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岭之战,大寺安纯并非“当场毙命”
□高洪超
甲午一败涂地,唯有一抹亮色:1895年1月30日,摩天岭战斗打响,北洋舰炮击中日军第6师团步兵第11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
这是近现代史上中国军队首次击毙日本将军级“大猎物”。一直以来,国内关于大寺安纯之死的学术研究、报章,都以一种事后快意的笔法,描述大寺安纯“当场毙命”。
其实,这个表述错误跟当下那些抗日神剧有点神似。
参考《明治二十七八年日清战史》这个二手史料,查阅日本防卫省防卫研究所保存的《第六师团战斗详报》(1895年2月21日)、第二军司令部副官山田致木本营副官大生定孝大佐的电报(1895年2月9日)等一手史料,可以确认大寺安纯这个旅顺大屠杀的元凶并非当场毙命摩天岭,而是死于战斗结束第10天的2月9日,具体地点在今天威海经技区崮山镇岭后村。
《第六师团战斗详报》详细记录了1895年1月30日上午大寺安纯的最后光景。
8时20分,摩天岭炮台陷落,9时,大寺命17名炮兵前往摩天岭,检查缴获的8门行营炮,发现只有两门能用,日军用这两门炮炮击东部杨枫岭炮台。坚守了一上午的杨枫岭成为九家疃北山、摩天岭日军炮击的唯一目标,也绊住了大寺安纯这个战地最高指挥官的腿。
久攻不下,10时30分,大寺安纯通过两个副官传令两路步兵配合、攻击杨枫岭炮台的命令,这是他的最后表演。10分钟后,在摩天岭北坡,大寺安纯被北洋舰炮炮弹破片击中,《第六师团战斗详报》真实记录其“重伤”。此后,大寺的战地指挥长职务由第13联队长代行,战斗详报正文再也不见了他的名字,他转而出现在《第六师团战斗详报第一号附录·明治廿八年一月三十日第六师团死伤表》中。
这个表载明,1895年1月30日,威海卫南帮大规模战斗打响当天,日军第6师团战死“将校(军官)”一人,即野战炮兵第6联队炮兵少尉佐藤毅,“重伤”也仅一人,即第11旅团长、陆军少将大寺安纯。
大寺受伤前,11时15分,随日军推进的卫生队向北翻越九家疃北山,在摩天岭脚下的岭后村设临时包扎所,原本试图北进以更靠近战地的第二野战医院,在崮山后村遇到了被后送的日军伤兵,不得不就地在崮山后村开设野战医院。
循着野战包扎所—野战医院,也就是岭后村、九家疃北山、崮山后村这样一条后勤医疗保障线,大寺安纯本应该沿摩天岭南坡被迅即拾下山,进入岭后村的简易包扎所做紧急处理,然后再被送至崮山后村的野战医院。但是,实际情况并未如此。他是身负重伤,以至于已不敢再轻易搬动,只能在岭后村的战地包扎所就地接受护理、抢救。
1895年2月1日,在今威海环翠区温泉镇温泉汤村,第2军司令大山岩向广岛大本营发出了一封关于1月30日战斗伤亡情况的总汇报,最后特加一句“大寺少将负重伤”,除此没再提别人的名字。
2月9日,温泉镇虎山村。通过野战邮便部,第二军司令部副官山田发出一封电报,先到龙须岛,再经横越黄海的船舶传递,12日中午送达旅顺口。午后12时15分,通过有线电报,这封电报从旅顺口经新义州、京城(今首尔)、釜山再经对马海峡海底电报线,于2月13日上午11时送达日本广岛战时大本营,送到大本营副官大生定孝大佐手中:
“上月30日,在摩天岭,大寺安纯少将为弹片击中重伤,本日死亡”。也就是说,在岭后村的胶东农家热炕头上,有“九命勇士”之称的大寺少将苟延残喘了10天才断气。
事关军队士气和军队面子,这封电报被加盖了“新闻纸揭藏禁”方形签,也就是禁止新闻媒体报道。
大寺中弹时穿的那身军装至今供奉于日本东京靖国神社的“遊就館”。这件黄绿色军装的左胸心脏以上、锁骨以下部位有一个长约5厘米的破洞,同侧另有多处小孔,正是被北洋舰炮炮弹弹片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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