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学者陈传席被聘为济南市美术馆名誉馆长，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山东画坛理应成为“正大气象”的倡导者
济南市美术馆馆长吴建军（左）给陈传席颁发聘书 济南市美术馆
□本报记者 臧文涛
提到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学者陈传席，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那本著名的《画坛点将录》，以犀利文笔点评现代名家与大家，读来痛快淋漓。其实美术批评只能算陈传席的“副业”。他的主要研究领域是中国美术史，他的《六朝画论研究》填补了学术空白；他的《中国山水画史》洋洋83万字，至今已再版十几次；他的《中国绘画美学史》《中国绘画理论史》等著作，都已再版多次。陈传席还从事中国文学史研究，发表有《明反曹、暗反刘——〈三国演义〉内容倾向新论》《台阁体研究》《汉文化的分裂、重心转移及与森林的关系》等。出版《陈传席文集》九卷。除了学术研究，陈传席还从事散文、诗词创作，杂文集《悔晚斋臆语》尽显才情，被多位名家称赞为“才子书”……
正是由于突出的学术成就，陈传席被济南市美术馆聘为名誉馆长。济南市美术馆馆长吴建军表示，陈传席先生在美术史论、美术批评及美术创作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是国内最负盛名的美术理论家之一。聘请陈传席先生担任名誉馆长，是济南市美术馆发展过程中的一件大事，将会对济南市美术馆下一步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今后，将邀请陈传席先生经常到济南市美术馆作讲座，办展览，把自己多年的宝贵经验带到济南市美术馆。日前，济南市美术馆馆长吴建军、济南市美术馆收藏部主任吴震专程赴京，为陈传席颁发了聘书。随行的本报记者在陈传席教授的悔晚斋，与他有了一番畅谈。话里话外，出生于山东诸城的陈传席对齐鲁大地充满感情，20年前在国内第一个提出“正大气象”的他再次呼吁，中国美术界应当提倡“正大气象”，而山东画坛理应成为“正大气象”的代言者。
济南时报：您去年曾经到访过济南市美术馆，给您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被聘为名誉馆长心情如何？
陈传席：很高兴，很感谢。去年在济南参加活动之余，曾应吴馆长之邀前往济南市美术馆参观，济南市美术馆国际化的建筑外观、优良的硬件条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次很荣幸被聘为济南市美术馆名誉馆长，感谢济南市美术馆的信任，今后将会积极为济南市美术馆的学术定位、发展思路出谋划策。
美术馆好建，有钱就建得好一点，没钱就建得差一点，主要是看藏品，看搞哪些展览，看对当代艺术起到什么作用。收藏一定要把好关，到了一定的档次才能收藏。第一是看作品质量，第二是真才实学的名人作品，也可以收藏一点。策展方面也要严格要求，达到一定水平才能展出。美术馆还是个研究机构，必须有研究人员。公共教育也是美术馆的重要职能，要对社会普及美的教育。
济南时报：您现在主要在研究什么？
陈传席：前一段时间在研究中西对比。中西绘画各有特点，一直在互相学习。西方人写的美术史都不承认西方学习中国，实际上我们考察西方美术史近现代的发展，基本上都是学习中国的。我最近出了一本书《中国艺术如何影响世界——从莫奈到毕加索》，这是在美国讲演的结果。我在欧美一直讲，中国画是最伟大的画种，欧美都是学习中国。他们听了很不服气，后来我逐一给他们分析，毕加索、梵·高、马蒂斯、莫奈、塞尚……这些西方最杰出的艺术家都是学习中国的。毕加索早期的油画并无特色，在学了中国画之后，改面为线、以线造型，这才成就了自己。毕加索临摹过齐白石，与张大千也有过交往，他对于用中国毛笔勾线，下过很大功夫。毕加索对中国书画有着至高的评价，他说：“在这个世界上谈到艺术，第一是中国人的艺术；其次是日本，日本的艺术又是源自中国；第三是非洲人的艺术。”梵·高临摹过日本画家歌川广重的作品，受浮世绘影响，他改变了自己的画法，由用面表达改为用线表现。梵·高甚至说“我的整个创作均以日本画为基础”。没有浮世绘，便没有梵·高；没有中国画，便没有浮世绘。蒂斯、莫奈、塞尚都受到中国艺术的强烈影响。
现在我们国家提出来文化自信，我一直提倡文化自信。但一定要搞明白，是什么值得自信，不能盲目自信。西方这些大师都是学中国的，那我们还不值得自信吗？
济南时报：您上世纪90年代转向现当代美术批评，提出的“正大气象”、“阳刚大气”等观点，引发震动，广受认可。20年过去了。以全国美展和重大题材创作工程为代表的官方话语体系，制作充斥，样式雷同，缺乏生机。而体制外的个人创作，小情小趣的纤细柔弱一路似乎广受欢迎。您如何看待当前的美术创作生态与取向？
陈传席：确实是这样，正大气象是我第一个提出来的，现在很流行，几乎每天都有人提。我是有感而发。当时，无论是体育界还是文化界，都有严重的阴盛阳衰问题。女排很厉害，男足却萎靡不振。拿国画来说，朱新建为代表的小情小调大行其道，都是阴柔一路，画那种很纤细的线条。所以我当时先提出了“阳刚大气”，呼吁振奋民族精神。后来又感觉缺乏正气，书画界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邪气、小气。所以又发表文章提出“正大气象”，以正镇邪，以大镇小。文章在《美术观察》发表之后引起强烈反响，后来很多报纸杂志都转载过。
后来有感于绘画的题材问题，我又发表《民族正气与题材》。很多画家没有思路，报纸上提什么，他们就画什么。当时流行画南京大屠杀，不画打鬼子，专门画尸体，画被日本鬼子蹂躏的裸体女人。我听说过，咱们山东有个抗战老兵徒手夺枪杀鬼子，为什么不画这个？老是画跪在那里被人砍头，这是中国人的耻辱啊！为什么不画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呢？
刚才你提到当前美术创作的现象，我有同感。现在中国画坛，纤细的、苍白的、制作的东西太多，还是应该继续呼吁“正大气象”。另外，画中国画，必须首先要有文化。很多画家不知道画什么，修养不够，只会技术。这和教育有关，我们的教育只教技术，文化课马马虎虎对付一下。国外的美术学院规定，文化课不得少于60%，技术课不得多于40%。我们应该借鉴一下。
济南时报：您出生于山东诸城，山东的文脉、山东人的性格对您有影响吗？对山东美术有什么印象？
陈传席：山东人的豪放、直爽，在我身上都有体现，在南方二十多年也没改变这一点。
山东美术有着光辉的传统，往早里说，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梁楷的大写意人物画，都非常了不起。但是后来，经济文化中心南移了。唐朝以前，名人都出在北方，南方几乎一个都没有。唐末才有几个南方人，五代以后都是南方人了。就是因为北方经济落后了，经济不发达，文化也就落后了。所以，山东美术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现在是山东崛起的时候了。因为山东经济发达，经济发达就可以保住人才，有人才，文化就可以崛起了。山东现在就有不少优秀的画家，以后一定会更好。从美术馆来说，以前山东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美术馆，现在山东美术馆、济南市美术馆都是国内一流的。从艺术教育来说，山东艺术学院、山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等高校水平也是很高的。山东要自己努力，请进来，送出去，多请一些名人来讲学，多出去学习。山东底蕴好，这是其他地方很难比拟的。虽然山东美术目前还不是国内最发达的，但我相信，山东美术一定会再次兴起。
济南时报：近几年山东美术走出去的愿望越来越强，在北京及全国各地都举办了一系列联展或个展，您也经常应邀出席这些展览和研讨会。您对山东美术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建议？
陈传席：山东人要画画，首先要把握山东人这种豪放的气势。打个比方，同样是豪放派词人，苏东坡的豪放里含有南方人的潇洒，辛弃疾的豪放里则尽显山东人的雄浑博大，“沙场秋点兵”，何等的胸襟气势！李清照虽然是女人，但同样有豪放的一面，比如大家都知道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比如她写的“九万里风鹏正举”。说句题外话，如果我写文学史，李清照的地位比现在还要高。词是应该有音乐性的，李清照从小精通音乐，她的词不但讲究平仄，还讲究四声，这一点她比苏东坡强得多。从济南二安的作品中，能够看出山东人博大的气象。
刚才我们谈“正大气象”，“正大气象”首先应该在山东扎根。绘画最终是个性的表现，山东人的性格本来就是“正大气象”。山东人硬要压抑自己，去搞那些细腻小巧的东西，我看多半搞不好。山东画家应该挥洒自己豪放的性格，成为中国“正大气象”的倡导者和代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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