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支前

栾世祥

小时候，家里有一辆笨重的木制独轮小推车，车架前有两道明显的拉绳勒磨的光滑沟痕。当年，我父亲栾仁贵就是推着它去支前的。

父亲生前告诉我，1948年秋，山东各地组织起大车队、小车队支援前线。我们龙口新嘉后埠栾村有7名民工报名支前。部队打到哪儿，支前民工就跟到哪儿。村里九十多岁的于国彬老人也跟我讲过他的支前经历，和父亲说的大致一样。

那时，支前队伍在龙东区中村集合，从招远、平度、诸城直奔郯城。小车队分小队、中队、大队编制，两人一辆小车，一个推一个拉。开始，队伍白天行进，遭到敌机疯狂扫射，有的民工不幸中弹身亡。后来改为晚上行进，遇到下雨时将蓑衣、棉袄都盖在小车军粮上，宁肯自己淋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有时迷失方向，天亮时才发现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听到休息号时，人困马乏的民工在路边倒头就睡着了。霜降季节，早上起来浑身挂满了一层霜，眉毛胡子都变白了。有时一天吃两次饭，主食高粱面、红薯干、玉米面就咸菜，把白面省给参战部队。战士们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员则紧咬牙关，脸色蜡黄不吭一声，民工们含泪抬起担架，将他们送到临时医院。

由于作战需要，一线后勤急需从二线粮站调集粮食，必须在第二天下午之前由二线民工把粮食送到一线新驻地。领导把送信的艰巨任务交给我父亲。当时已是傍晚6点，天还下着雨，需走60多里路，天亮以前必须把信送到二线粮站。父亲冒着秋雨连夜出发，借着电闪雷鸣的光亮辨别方向。天快亮时，父亲将包着油光纸的信交到粮站负责人手上。此时他已冻得直打颤，上下牙直打牙巴子说不出话。因这次雨夜送信，父亲评了个三等功，从此也落下冬天一冷就会浑身颤抖的毛病。

父亲和村里的民工一样，从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一路转战，支前10个月，到过100多个乡镇，行程几千里，由于表现积极，受到后勤机关通报嘉奖。父亲生前每次谈到支前时总是说，支前民工每天都在流血流汗，我能从战场上下来，真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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