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河上闪烁的巨人身影
◎韩钟亮
编者按潍河古称“潍水”,是潍坊的母亲河。千百年来,滔滔不息的潍河水滋养了这片土地的文明。本专栏作者将从潍河的源头走笔,按时间的航道顺流而下,回眸历史瞬间,抒发美丽乡愁。从一个个点着手,将潍河两岸的历史人文、文化古迹、名人逸事贯穿始终,打造一幅潍坊的“文化地图”。让我们跟随潍坊市著名作家、文化学者韩钟亮先生的脚步,开始这场“潍水行”。
潍河,古称潍水,又《汉书》“潍”字通“淮”,故亦称淮河。精于历史地理的文字学家对此做过焚膏继晷的考证,但不识字的乡亲们根本听不明白。听不明白,却有他们自己的解释。他们认为此河很坏,故名“坏河”。“淮”“坏”谐音,有文化没文化的人都能接受,至于意思如何,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我家乡就在这条河的东岸,自小就随老人们唤它“坏(淮)河”,一直唤到人过中年。读了《尚书》,从《禹贡》篇上了解到,大禹治水时“随山刊木”,以分九州,从而“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潍淄其道”。意思是:泰山和渤海之间的地区是青州,嵎夷(即青州极东,迫近大海,今山东蓬莱一带)治理好了,潍水、淄水的故道也得到疏通,从此不再泛滥了。我这才明白,潍河应该是古已有之且早在经典上“注册”了的官名、大号,而“坏河”“淮河”,不过是“别名”罢了。
然而“坏河”的确很坏,坏到罄竹难书,历史上究竟给两岸人民造成了多少灾难,谁也说不明白。但我们知道,大概尧舜之前,地球上洪水滔天,彼时西方的耶和华有鉴于世人罪恶贯盈,故以洪水灭之,惟挪亚一家乘方舟得以不死(夏曾佑《中国历史》)。“坏河”是不是那时候形成,笔者不得而知,但《庄子·天下篇》告诉我们,当年大禹曾亲操橐耜,四处查勘,栉疾风,沐急雨,以致腓骨和胫骨上的腿毛都磨擦得干干净净。于是乎我在感叹之余,登上家乡的巴山,想像着当年的大禹,就曾站在这儿,面对疯狂的潍水,思考整治它的方略……
我这样说,一定会引来“无稽之谈”的讥笑,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大禹到过巴山”的铁证。但我的猜想也大体符合逻辑,因为巴山所处的潍河中段,周围一片旷野平畴,只有它突兀而立,是唯一的“制高点”,他只有站在巴山之巅,方能居高临下,看清楚潍水的来龙去脉。
我相信大禹是居无定所之人,他的脚步还会沿着潍水,继续向下游移动,那么他就会来到偏北方向的峡山,在那里再做短暂的停留。当然彼时还没有那个能容纳13.77亿立方米的峡山水库,我们不能把这个为后世昌潍百姓造福的功劳算到他的头上；但好在大禹并不计较,他想都没想,就甩开了没毛的腿,继续前行,来到今天我们称之为昌邑或者寒亭的那片濒临渤海的盐碱滩上,继续勘察……
我们不知道治理之前的潍水是怎样的走向,但可以想像出那里地势低洼,视力受限,没有巴山或者峡山之巅可以利用。大禹便号令人工,在此垒起高台,以供他“驻跸”歇脚,瞭望观察,制定治理的方略。这可不是我的胡思乱想,事实上在今天的潍坊市寒亭区,距离区政府33.5公里的肖家营,的确有一个“禹王台”,其底径75米,面积约5000平方米,乡人相传为大禹治水时所筑。台上又有禹王庙,历代香火不断。清乾隆年间,禹王庙旁再增建土地庙,之后时圮时修,于是狸狐出没,百姓遂有了“老三哥”的传说。“老三哥”是一只道业极深的狐狸,它与人和睦相处,在做善事的同时,还充当了禹王台的“守护者”。据说某年间禹王庙坍塌的那一回,就是“老三哥”从淄博运来了此地没有的好土,这儿那儿地修修补补,一夜之间让庙和台焕然一新。
行文至此,应该对“大禹治水”之事公允地评判一下了。在大约4500年前的唐虞时代,洪水泛滥,臣民愁苦,治水乃天子第一大事。据《尚书》《淮南子》等典籍所记,帝尧曾命禹父鲧负责治水,但鲧用“湮”“障”之法,“九载绩用弗成”,无奈将其诛杀；“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平通沟陆,流注东海”,万民方得安宁。由此可以看出,大禹治水,其实是执行了舜的使令,他是在舜帝的信任和支持之下,才得以取得此千秋功业的。
说到舜帝,我们知道他家乡就在潍水之滨的诸冯。今诸城市舜王街道有诸冯村,该村村头建有舜祠,村中有一古井,相传舜曾汲饮于此。据说舜还曾在诸冯村北名曰“历山”的土埠上犁田耕地,在潍水之滨制作陶器,其景象一派嫣然,令人向往,但那应该是洪水之前的事情吧?那时的潍水,不至于“坏”到让乡人咒骂的程度吧?
然而这条河流啊,它好也罢,坏也罢,毕竟是我们潍坊人的母亲河,那发源于“琅琊箕县之潍山”(据《水经注》),经过诸城、高密、安丘、坊子、寒亭、昌邑等市(区),绵延246公里的干流,应该是潍坊人身上的主动脉,而诸如涓河、扶淇河、芦河、小浯河、百尺河、九曲河、洪沟河、渠河、汶河等等她的分支,那就是潍坊人身上的毛细血管。是她给了我们生命,让我们这个东夷族群的后裔们生生不息。那么今天,在我们溯着这条河流探寻远古的遗迹,并企图解密潍河或者淮河(坏河)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河水之上闪烁着的舜和禹的身影,至于后面还有哪些辉煌的巨影,则将是本文之后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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