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古村落叶时

大众日报 2019-11-29 09:29 大字

心灵小品

□ 周蓬桦

井塘村的落叶不同于别处,因为它的每一道脉络都在诉说。而且,井塘村的落叶不依赖于秋风的急缓,是那种自然而然地飘落,散发隐逸、安详和恬适的气息,似乎它甘愿归隐到时间里去,在树根下化作腐殖质的土壤,化作旧乡村的风景坐标。

我伫立在井台观察和谛听:发现一枚叶片落在深井里了,悄无声息,像一个柿饼,落在一副饥饿的胃里。

我早就听说乡村的水井是通往神灵的暗道,它会记下汲水人的面孔,记下村庄里每一个歉收或丰裕的年景——古老的井塘像一头老牛的胃囊,有太多的褶皱,正在秋风中反刍从前。

它记下的,全是农历节气,春日溪水和夏日炊烟飘远的方向,记下蚕豆花又在篱墙边开了几朵,磨坊密布的蛛网捕捉了多少飞虫,夜晚如豆的油灯和婴儿战栗的哭泣,以及深夜的胡同里月光投射下大块黑色的斑影,小时候在这样的夜晚,适合捉迷藏。

当然,它还记住了飘忽的风雨,木门叮哐作响,油灯被风吹灭,土炕上静坐着一位哺乳期的女人——这个女人多么像我的母亲。

是的,大凡出生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乡间游子,后来经过读书或其他渠道走出了乡间,或走南闯北深谙江湖险恶的人,只要来到青州南部山区的井塘村,在村口一站,就会被村头草垛边流淌的溪水勾起情愫,像打翻了五味瓶,心绪骚乱,甚至会产生大哭一场的欲望。

此刻,“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或“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一类浪子还乡的句子像星星一样蜂拥而至,揪出内心柔软与感伤的线头。

这线头一扯,就会牵出一个漫长无际的农耕时代,另一端连接着树木的根、虫子的须和狗尾草的穗,连接着火柴、炉灰、羊皮袄和猪下水。

木心诗云:“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而眼前的井塘村,从前的屋舍是连锁都不落的,因为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居住在山上,想把日子过快了都没有可能性。令我担心的是上山的光滑石径,如果遇到大雪天气怎么办?尽管用文艺家的眼光旁观,一场雪会把一座山村涂改得很美术,晶莹透明像童话的宫殿,但乡民们的生活会比较麻烦。当然,最令我担心的是年轻人的婚配,如果从外村迎来了某位漂亮的新嫁娘,轿子抬不到山上怎么办?新娘不习惯走山路,不小心跌倒了怎么办?诸如此类——毕竟,烟火凡尘的日子是实实在在的呀!

井塘村已经在大地上存在了500余年,村民的迁徙也是近年间的事,他们当年刀耕火种的痕迹永远留在了村子里,那劳动的农具,窗台上的旧鞋子,睡房里的木衣柜,天井里的饭桌和石凳,还有乡民们度过的快乐时光:在古树下的草台敲锣打鼓,拉二胡,吼山歌,说书唱戏。

漫步村口,我的脑海里不时转动着一个疑问:无论快与慢,它们各自的好与坏究竟在哪儿?快与慢的焊接点与分界线在哪里?但不管怎样,井塘村的意义在无序开发的城市化进程中愈发凸显,注定在时光的宝盒里成为一颗明亮的珍珠。

留守的村民对我说:“你应该夏天来呢!这个时节太萧条。”

不等我作出反应,他就开始数落夏天井塘村里的诸多妙不可言,比如漫山遍野的野果子,溪水旁边的鸟蛋,树丛中低飞的萤火虫,草垛里新出生的小刺猬。

而眼下只有众多金黄色的落叶,在哗哗地落。落叶很快堆满了村子中央的井沿和轱辘头的周围,它们在诉说什么呢?说不清。

我暗自打算,明年夏天来井塘村找一间茅屋住上两天,看明月升上东山,照亮花梨木的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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