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崆峒岛:北斗七星是密匙
瓦当撰文/供图崆峒岛是烟台人非常熟悉的一处岛屿,距离大陆最近点只有5.9公里,站在市区滨海路上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人们平常所说的崆峒岛,其实是由崆峒岛和马岛、担子岛等十几个周边小岛组成的一座群岛。这些岛屿的陆地总面积约有6平方公里,其中主岛面积0.787平方公里。熟悉而神秘的崆峒岛崆峒岛虽然家喻户晓,但却充满神秘色彩。就连它的名字的来历,至今也无有定论。按《烟台市志》《山东省海岛志》等志书的说法,崆峒岛原是一座无名的荒岛,清雍正年间,前七夼、后七夼等八个村的八户渔民迁居岛上,始称“八家岛”。因岛上多岩洞,因此也被称为“空洞岛”。又因四面环水,“超尘绝俗”,有如世外桃源,渐被雅化为“崆峒岛”。
查诸史籍,“崆峒岛”的名字最早见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李光先主修,焦希程编纂的《宁海州志》:“车箱岛(即地理星岛)、崆峒岛俱在州北海内五十里”。《宁海州志》的编纂过程极尽严谨认真,“其征古史则自皇王而下至于胜国,残篇断简靡不寻绎……而海岛之险,亦遍阅焉。”显然,“崆峒岛”绝非一时杜撰,其得名应远在《宁海州志》之前。明嘉靖四十年(1561)郑若曾撰《筹海图编》卷七亦有相关记载:“自东北崆峒、半洋,西抵长山、蓬莱……错落盘踞,以为登州北门之户。”其后,清初地理学巨著《读史方舆纪要》与此一脉相承,文字记载多有重合。
与崆峒岛比邻的芝罘岛,早在先秦时期即有命名,而近在咫尺的崆峒岛在过去长达数千年历史中都寂然无名,这未免太不可思议。据《新唐书·地理志》等记载,隋唐时期,自登州渡海去往高丽、日本已经是一条常规通道,日韩遣隋使、遣唐使亦多次经由此通道往返。《宋史》则载有高丽使者“登舟自芝冈(罘)岛顺风泛大海”回国的史料。《增修登州府志》称:“唐代南粮北运活动,莫不取道芝罘、成山之下。”元代以后,登州、芝罘近海一直是南北漕运的重要补给地。可以说,崆峒岛位于东方海上丝绸之路的中心区域,是古代中日韩三国交流的重要枢纽。近代以来,崆峒岛又成为中西交流和南北海上交通的必经之路。岛上至今留有多处十九世纪外国传教士和法军士兵墓地。离岸咫尺,千帆过尽的偌大一片岛屿,竟然长期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显然很不合乎情理,不能不令人感到费解。
山东沿海岛屿多古地名,如芝罘岛、镆铘岛、屺岛、莒岛,皆非硬造,各有典故。“崆峒”二字如此古奥,只说是由“空洞”雅化而来,恐难以令人信服。全国以崆峒命名的地方,仅有两处。除山东烟台的崆峒岛以外,再就是甘肃平凉的崆峒山。崆峒山为道教名山,又因金庸、古龙武侠小说中崆峒派之故,其名气要远远大于崆峒岛。查《中国大百科全书》,也只列崆峒山,未列崆峒岛。崆峒岛与崆峒山之间有无关联?恐怕也很难以“巧合”二字来一笔带过。与北斗七星的神秘关联“崆峒”一词首见于《尔雅·释地》:“北戴斗极为崆峒”,意思是北斗星和北极星下面正对着的地方为崆峒。这句话有如隐喻,非比寻常,其涵义反而常被人忽略。2016年7月,笔者应邀对崆峒岛进行旅游开发调研,连续数次登访崆峒列岛。对照卫星地图,惊奇地发现,崆峒列岛的排列与北斗七星排列顺序神似:崆峒列岛的七个主要岛屿(自西向东)卧佛岛、担子岛、柴岛、马岛、崆峒岛、蛇岛、龟岛,首尾连接排列恰好分别对应北斗七星中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如果加上三孤岛(辅星)和二孤岛(弼星),则契合北斗文化的另一传统北斗九星说,而崆峒诸岛的总数目则暗合道教“十洲三岛”洞天福地系统。
笔者这一发现,此前从未见有报道。这一天象与地理奇观的存在,难道仅仅是偶然?它与崆峒岛的名字,与《尔雅》的隐喻有无关联?经过一番研究,笔者试图梳理出北斗七星与崆峒岛之间的历史文化脉络。
据皇甫谧《帝王世纪》,轩辕黄帝系其母亲见北斗星映耀郊野,感孕而生,因此被称为北斗神。(“及神农氏之末,少典氏又取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照郊野,感附宝孕,二十五月生黄帝于寿丘”)。此说法最早见于《河图始开图》:“黄帝名轩辕,北斗神也,以雷精起。”再按《山海经·大荒东经》:“黄帝生禺猇,禺猇生禺京,禺京(又名禺彊)处北海,禺猇处东海,是为海神。”《庄子·大宗师》崔撰释文也这样说道:“北海之神,名曰禺彊,灵龟为之使。”“禺”有猴兽意,按神话学家袁珂先生的观点,“京”、“彊”都是指的鲸、鲲一类的大鱼。
古代的北海就是指的山东半岛北部的黄、渤海,崆峒诸岛中就有龟蛇二岛,难道又是巧合?山东半岛上古时期属东夷文明区域,嵎夷或禺夷(二者在用字上常常不分)指的就是山东半岛一带海滨。如:《尚书·尧典》:“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尚书·禹贡》:“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潍、淄其道。”元代于钦《齐乘》更是明确指出:登州、宁海州“为《禹贡》嵎夷之地。”
综上,可以推理出黄帝的孙子极有可能就是禺京(彊)即嵎夷之神,而作为北斗神的黄帝以及北斗七星因此与崆峒岛有着千古不解之缘。破译神秘远古文化留下的未解之谜西有崆峒山,东有崆峒岛。《史记·五帝本纪》载:“(黄帝)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这里的“空桐”显然是指西部的崆峒山。而黄帝东至于海,具体到了什么地方却没有说明。丸山又名凡山,在今天的山东临朐,距海尚远。又,《庄子·在宥》称:“黄帝闻广成子在空同之上,故往见之,问以至道之要。”此处的“空同”通常也被认为是西部的崆峒山。崆峒,从那时起就被认为是神仙之所在。
看过了“西至于空桐”,再回到“东至于海”的话题。《史记》记载秦始皇东巡,曾三次到达芝罘,这说明当时芝罘已非常有名气。可以看出,秦始皇对芝罘格外重视,究其原因或许不止是寻找长生不老药那么简单。以当时交通、物力,三次东巡路途之艰,非深广愿力,几不可实现。芝罘一定隐藏着某种对秦始皇来说非常重要的信息,这个信息极有可能与轩辕黄帝有关。须知秦始皇的先祖即为以海岱为活动中心的嬴姓部族,少昊为其最高首领,而少昊通常认为是轩辕黄帝的儿子。秦始皇东巡除寻仙访药之目的,应还有寻访祖地之意。以秦始皇的魄力,他所追慕的也只能是三皇五帝那个级别的人物,而三皇五帝中最伟大的莫过于人神共祖的轩辕黄帝。所以,“东至于海”,“西出鸡头山”,他一样都不少。由此可以判断,崆峒岛的命名极有可能与黄帝-始皇一脉关联。根据《史记》所载芝罘刻石的内容:秦始皇“巡登芝罘,临照于海”“昭临朝阳,观望广丽”。站在芝罘岛上,秦始皇一定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崆峒岛———那是什么地方?如同崆峒仙境。没错,那就是崆峒!如北斗星列布的崆峒诸岛。《山海经·海外北经》提到“北海内有兽,其状如马,名曰騊駼。”大致是海豹、海象一类的海兽。奇怪的是,这个海兽居然又出现在《逸周书·王会》中关于崆峒的记载中:“正北空同、大夏、莎车、姑他、旦略、豹胡、代翟、匈奴、楼烦、月氏、韯犁、其龙、东胡,令以橐驼、白玉、野马、騊駼、駃騠、良弓为献。”此处以海兽来命名马。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崆峒与北海之间存在隐形的关联。
地质资料显示,崆峒岛的雏形形成于1.4亿年前的燕山构造运动和后期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晚更新世以来,这里又发生过三次大的海侵与海退。今日崆峒岛的大量海蚀洞即为当时遗存。距今10000-5000年间,亦有过大规模、长时间的海浸活动。直至距今1300多年,岛岸线才降至比现在岛岸线略高的地方。《后汉书·东夷传》等记载,夏末商初,东夷部落数次西迁,结合地质运动历史来看或也与海侵有关。
历史学家何光岳《东夷源流考》一书总结勾勒出的嵎夷西迁路线大致如下:自山东半岛沿渤海海岸西北向行,经河套平原到河西走廊,称为禺知(或禺氏、月氏)。月氏被匈奴所迫,一小部分留在祁连山一带,称小月氏。大部经过伊犁河流域西迁中亚,后建立强大的大月氏帝国。按,王国维《观堂别集》:“禺知亦即禺氏”。由此可以推测,崆峒山一带的月氏人与留守在山东半岛的嵎夷人同宗同种。留守山东半岛的嵎夷人与流浪西域的月氏人同以“崆峒”二字命名各自所在山岛,表达追慕祖先轩辕黄帝之心,凝聚北斗神明后裔之志,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如果说崆峒岛的名字先秦即有,为什么直到明代才重新浮现?这恐怕要留待新的史料出现,才能弥补历史链条的断节。再者,这也可能与北斗文化本身的神秘性有关,讳莫如深久了,也就渐渐不再为人所知。
北斗七星最早用于天文历法,中国最早的历法《夏小正》中即有相关记载。中国古代天文历法是以北斗为中心的,实际上中国观察、使用北斗的历史还要远远早于夏代。《史记·天官书》载:“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皆系于斗。”从战国到汉代,北斗在天文学中一直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并由此发展出多种重要文化功能。现择其要者,归纳为四个方面:其一,权位至尊:居中枢,控天下;其二,天文历法:分阴阳,定四时;其三,禳灾祈福:知吉凶,转祸福;其四,延年益寿:司天命,掌寿夭。
可见,在中国古代信仰中,上至帝王国祚,下至庶民生活,都与北斗七星息息相关。北斗之术长期被视作道家秘法和帝王绝学,秘不可宣,各种谶纬、术数、科仪缠绕其中,更增加了其神秘性。《佛说北斗延寿经》又将北斗七星匹配药师七佛,实现了道教与佛教的会通,进一步拓展了其应用空间,使北斗信仰成为融汇儒道释文化的全民信仰。
在笔者看来,以北斗七星唤醒沉睡千年的崆峒岛,发现和挖掘北斗文化,对于崆峒岛乃至烟台旅游文化开发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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