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印楼小记
万印楼由近代最大的收藏家和最杰出的金石学家、古文字学家陈介祺于清道光三十年创立，因珍藏有万余件文物珍品而得名。作为潍坊最亮眼的文化名片，万印楼向来被收藏界与金石学界视为学术研究的圣地。
或许是周末闲散慵懒的缘故，才下午四点钟，太阳老早就开始打起了盹儿，晦暗的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乌云，偶尔掠过的轻风透过衣衫缝隙倏地沁入身体，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寒冷。下意识地拽紧右侧衣襟，奋力用左侧衣襟压住，蜷缩了肩膀，沿芙蓉街一路向北疾步前行，只小会儿功夫，便到达了目的地。
芙蓉街只有五六百米长，宽不足五米，着实难以想象，鼎鼎有名的万印楼居然安静隐藏在身边这样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里。站在刘海粟先生题写的万印楼牌匾下，恭恭敬敬地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耳畔顿时传来清脆的有客来访的提示铃音。抬头，疏竹掩映间，照壁上启功先生工工整整的陈介祺故居陈列馆题词赫然出现在面前。
左拐十余米，就算是正式进入了院落。作为陈介祺故居，面积曾经很大，几乎占据了包括潍坊三中在内的大半条增福堂街道，历经岁月变迁，如今只剩下370 平方米极小的部分。严格来说，将万印楼的牌匾悬挂在陈介祺故居的大门口是不妥的，现今的陈介祺故居是由南厅的工作人员办公场所、北厅的十钟山房和东侧的万印楼组成，万印楼尽管重要，但毕竟是包涵于陈介祺故居内容之下的，用万印楼的牌匾占据了原本属于陈介祺故居牌匾的位置，逻辑上是混乱的，明显带有小家子气、不自信的味道。
院子里安静极了。保安师傅显然是收到了大门口有客来访的提示铃声，早已等候多时了。参观是免费的，手续极其简单，只需将身份证提供给保安师傅进行简单登记即可。
南厅是陈介祺用以翰墨会友的地方，后被改作工作人员办公之用。南厅的门是紧紧关闭着的。记得以前来时，时节适宜，南厅的门是敞开着的，一位约摸五十多岁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从屋里边踱步出来，聊了好长时间。站在门前，透过木格子的栅栏，静静地张望了很久。
陈介祺故居的布局采用左居右庙，前客后主的礼制，北厅原本是陈氏宗祠，站在门口尚未进入，早已感受到强烈的森然气息。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刚刚站定，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屋子的光线，恍惚间突然察觉角落里有黄色人影晃动。那一刻，下巴颏差点儿脱落，毫毛更是早都竖了起来。壮着胆子定睛细瞧，却是位上了年岁的女游客悄无声息地趴在玻璃橱窗上钻研。
差点儿失态！知和行应该是统一的。然而，当知跑到了行的前面的时候，一方面会很好地发挥引领作用，另一方面则有可能产生先入为主，限制甚至束缚行的进一步深化的负面影响。想想自己方才的举止，忍不住哑然失笑。
悬挂了十钟山房牌匾的北厅主要介绍的是陈介祺的生平、成就，以及陈氏宗族的一些讯息。细细品读下来，收获满满。印象最深的，是陈介祺父亲陈官俊写的七绝诗册页。陈官俊曾做过道光帝和太子的老师，用馆阁体书写的七绝诗册页隽秀飘逸，十分漂亮。
无论从展览的内容，还是屋子的渊源，北厅悬挂十钟山房牌匾也是欠推敲的。 十钟山房的名字来源于陈介祺收藏的11件先秦时期古编钟，这些古钟当初安放在万印楼，北厅是祠堂，并非放置藏品的所在。 而且，与万印楼相比，现在北厅的展览内容与这11 件先秦时期的古编钟并无太大关联，将十钟山房的牌匾悬挂在北厅，是不严谨的。
东边同样也悬挂了万印楼牌匾的二层小楼才是真正的万印楼。万印楼是陈介祺收藏金石、研究学问的所在。万印楼众多的藏品当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毛公鼎和11 件先秦时期古编钟。
进入万印楼，迎面最先看到的就是毛公鼎复制品。毛公鼎高 53.8厘米，口径 47.9厘米，铭文长达497 字，是迄今发现的铭文最长的青铜器，主要记载了周朝重臣毛公为感谢周王委托、赏赐所铸，被誉为“抵得一篇尚书”。1834年，毛公鼎甫一出土，立即成为各方猎取的对象。陈介祺重金购得毛公鼎，对铭文进行研究，写成了《毛公鼎释文》。陈介祺病故后，鼎传次子厚滋，厚滋传次子孝笙。1902年，两江总督借陈孝笙急于重振家风的迫切心情，以钤印了作废官印的万两银票和任命陈孝笙担任湖北银元局职务的虚假承诺，将毛公鼎骗得。 此后，时局动荡，日本人和英国人四处寻访，毛公鼎掀起了许多曲折离奇的风波。如今，毛公鼎被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万印楼中， 11 件先秦时期的古编钟占据了很大的位置。陈介祺收藏的这11件古编钟，有些是带有铭文的。虽然所有的铭文都不认识，但粗粗浏览下来，想想这些奇形怪状的铭文就是如今自己书写的文字的祖先，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古编钟当中，有相当部分是来自楚国。先秦时期的诸国当中，楚地向来被视为蛮荒之地。戴着这样的有色眼镜看楚人，即使寻常的言行也便有了浓浓的贬损味道。 楚人对此自是愤懑不平。 长期积攒下来，这种愤懑不知不觉就溶入了思想，并进而演化成为文字，比如岳麓山书院门口的“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对联，或多或少是包含了这方面意思表示的。也许正是由于得不到中原诸国真正接纳的原因，成语词典里绝大部分成语故事与楚国存在关联，而且很多都是调侃性质的，比如楚才晋用、刻舟求剑、画蛇添足、叶公好龙、沐猴而冠，等等。
万印楼里还展示着许多的瓦当、汉砖、汉画像石、钱币、印章，甚至见所未见的闻所未闻的封泥等藏品。望着一件件藏品，仿佛于周末的傍晚时节走入了历史，聆听一声声岁月的回响。
□郭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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