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言获罪失去自由

潍坊晚报 2021-01-10 09:58 大字

当谭连正处于创作高峰时,因坦诚直言而惹出祸端,被扣上了“右派”帽子,失去了人身自由和发表作品的权利。谭连回潍期间,在陈正宽的“昨非斋”与文友吹拉弹唱,交流写作,却不想“昨非斋”被诬为“做非寨”,谭连因此又被扣上了不少罪名。他将创作热情转向书信,在与亲朋好友的信中,畅谈理想、瞻望未来。

交心惹祸遭受批判失去发表作品权利

谭连正处创作高峰期,风云骤变。1955年,全国文艺界掀起了对“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批判。谭连在向组织“交心”时,当真交出了一颗困惑不解的心:“天下哪有那么多‘胡风分子’?批胡风,千万别胡刮风呀!”这句仍有“修辞格”的话既出,换来惊天霹雳!几乎一夜间,“公然跳出来为胡风鸣冤叫屈”“与反革命分子遥相呼应”等罪名接连而至,他开始承受一个接一个的批判,曾只身抵挡过4000人山呼海啸般声讨的猛势。他被开除了党籍,两年后又被扣上了“右派”帽子,失去了人身自由和发表作品的权利。用化名投出去稿件被采用,有人羡慕嫉妒恨,竟诬告他“右派分子扰乱文坛”“不能让他找到牢骚发泄口”……

谭连的祖居在鱼店街北、自家“新利鱼店”的东邻,与后来成为杂文家的陈正宽的祖居紧邻。1961年秋,谭连因患甲状腺机能亢进症,回乡到医院治疗,住在家中,两人因志趣相投交往了起来。陈正宽经常召唤其他文朋艺友聚集到自己书斋里,家里就成了“说唱沙龙”,吹拉弹唱,一派难得的欢愉情状。兴之所至,谭连唱“黑头”(花脸),陈正宽唱老生,潍坊京剧团琴师张恂拉京胡,另一文友王续也能唱点儿。大家玩得很惬意。听众蜂拥,有擅长者也加入,犹如热闹非凡的家庭堂会。陈正宽擅写潍县乡情民俗,张恂爱写如《寄姑母》之类的人物故事,王续好写古典诗词,周末相聚,他们互相换看习作。谭连是写作行家自不必说,都请他看、听他讲解。1965年,陈正宽把书斋命为“昨非斋”,取陶渊明“今是而昨非”之意,寓示人与社会都在不断地对昨天的否定中变化前进。

翌年,“文革”开始,“昨非斋”被诬为“做非寨”,被批为“文人聚会,散布对现实不满言论”……竟牵扯二百多人,哪怕只进过一次“昨非斋”的,也在原单位受批判、写检讨,或遭肉体摧残。谭连因此事更是雪上加霜,又被扣上了不少罪名。

禁锢难阻表达欲望写信畅谈理想写作

谭连被“豁免”回潍疗养有时间限制,不管疗效怎样,过些时候必须回淄博。此后的“昨非斋”,自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谭连与陈正宽交往多年,给陈的信能订厚厚一大本,不下数万言。谭连与后来成为著名作家、学者的陈炳熙,相交并非始于“昨非斋”,早在解放前夕就有来往了。谭连长陈炳熙4岁,涉足文艺要早些。潍县解放时,陈炳熙起步戏剧演出,对于如何扮好角色,曾求教过有写剧本经验的谭连。新中国成立后,谭连发表了两个作品集,尤其《一个青年矿工》入选教材,使得已经成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学生的陈炳熙更加“羡慕发誓学”,写来长信祝贺。谭连回信说,陈炳熙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真馋人”,并赞陈炳熙知识广博,“弄文字,连戏曲、绘画、书法诸多涉猎,倘各种努力不减,必成大器,吾侪难望项背”。两人书信不断,十几年后再会“昨非斋”,由原来的“尔”“汝”改为“老师”,相敬如宾。

谭连“移情别恋”,转向写信。之所以如此,一是文字交流可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了解、咂摸对方的观点,不像说话那样被断章取义,在报刊上不能发表作品,把文字发表给某个人看,总能允许吧;二是职业热情使然,当记者干编辑,绝对不能手懒,要速记要抓写,书信是“短平快”的操习渠道。谭连用心良苦,天人可鉴。写作权被褫夺,文章不能发表,对于以写作为高尚志趣的人来说,痛苦莫大于此。写信让谭连找到了宣泄口,思想的闸门是不可能关得住的。于是,汩汩潺潺,他的书信文字流淌到了亲戚友朋手中,谈理想、瞻未来、论创作、抒看法、改文章,字数远远超过了所发表的文字。

热爱生活读书不辍帮助文友诲人不倦

谭连每到朋友家,总是把人家的书架翻个遍,目光刺一般插到书本上,充满求知欲。古今中外名著他几乎无所不读,最喜鲁迅杂文、“五四”散文,读后都有独到的见解。经过磨难后,文笔更加老练,风格越发开朗。他回忆童年的文章,文笔壮阔纵横,把清明的秋千、玉皇阁的雕塑、鱼店的秋蟹、明德楼的热闹、洋楼的柳春写得活灵活现,让人如临其境,想必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乐土。

谭连对生活有着永远的热情,经常浪漫而高亢地朗诵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他依然唱着京剧、侍弄着花鸟鱼虫,深爱着和平安宁的新社会。由于那时医疗水平有限,使用放射性元素对甲状腺的摧毁过度,谭连饱受“甲亢”困扰,没有精神,嗜睡。随着政治和生理上的双重压迫,创作已力不从心……“莫道浮云终蔽日”,他相信“谭郎”才未尽,自己还有出头之日。他每天看书至深夜,往往靠在沙发背上睡去,经常书“呱哒”一声掉在地上,惊醒后再捡起来看。

谭连总是热心关注喜欢文学的人,见他们发表了作品,时常写评论。有人劝他收敛锋芒,别“好为人师”了,他不愠不恼,哈哈一笑,又说:“自己学好了,方能为人师啊,我这也是学习!”他一反编辑的“决不邀投稿者相见”(鲁迅语),大凡看到能起死回生打磨成功的诗文,都抓住不放,当面或书信指出不足,推诚修改。“昨非斋”无恙时,谭连结识了前来求教的诗歌青年阚龙山,认为可塑。上世纪80年代初,阚龙山在《潍坊日报》上发表的诗作让他看到了,他就辗转书信联系上,说自己一时半霎回不了潍坊,可去淄博找他。阚龙山欣然而往,一起评文论诗。阚龙山现在已是拥有五六个集子的诗人了。同龄人甚至年长者,若真心实意询问他,他一定会畅所欲言。

谭家正是寒亭文史工作者,是谭连的本家哥哥,他发现小说《苦菜花》中“柳八爷”的原型乔明志是潍县朱里人,抗敌战功累累,就主导写进了《寒亭区志》。意犹未尽,又写了纪实小说《虎胆英雄乔明志》,把稿件寄到淄博求教。谭连认真阅读了,总批、眉批密密麻麻,且利用假日休息回潍商讨。他认为这是难得的革命英烈题材,从小说的典型化、现实与虚构的关系等方面讲述一些创作道理,使困于写实的族兄受益匪浅,小说得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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