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心灵的行走
□ 王霞
爷爷五十六岁那年,在雨后下地干活的时候,跌倒在泥泞的小路旁,并永远躺在了土炕上。病中的爷爷,生活不能自理。看着爷爷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心疼不已。那场无情的雨,那条泥泞的路,让我心生怨恨。爷爷言语不清地说:“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呀!”爷爷没有怨恨,对于饥饿伴随一生的他,在能填饱肚子的时代,他已经心存感激。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房顶,我知道他在担心。村东头的瞎子张已经算过,叔叔的婚期定在七月份,万一遇上下雨天,小胡同里出不来,进不去。
路,成了爷爷一触即痛的心事。
胡同儿的路坑洼不平,叫卖的小贩,无论是收酒瓶子还是卖冰棍的小贩,颠簸使他的吆喝声略有颤抖。我贫穷的家,任凭父亲的辛勤劳作,母亲的勤俭持家,仍是一贫如洗。一向节俭的父亲,用一年的收入,买了一辆漆迹斑驳的大金鹿自行车,也成了一名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父亲在夏季卖过菜,贩过瓜,在冬季兑黍米,收棉花。
每到歇冬时节,父亲骑自行车载重100余斤黍米,行程200多里路,到潍坊等周边县区兑换200斤小米。每当夜幕降临,母亲坐立不安地在门口张望,打探父亲的消息。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父亲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家,脱下湿透的棉袄,升腾着白色的热气。父亲说:“下路不好走,要不,能早回来俩小时。”两小时,是母亲坐立不安的两小时,是母亲翘首企盼的两小时。母亲一声叹息说,父亲的棉袄都能拧出水来。我无数次想象,父亲顶着风,腰弯成了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路,坑坑洼洼,颠簸起伏,但每走一步,都离家近一点,更近一点……
路,也是父亲的心事。
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位领导去山区视察,就问乡长:“你们发家致富可以养猪呀!”乡长怯怯地说:“猪养大了,我们背不出去!”听完这段故事,笑过之后更多是沉思。我们勤劳的父辈,吃苦耐劳,踏实能干,但没有一条出出进进、宽敞平坦的路,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猪养大了,卖不出去;编好的苇席,卖不出去;丰收的棉花,卖不出去……
十岁那年,我得了一场病。父母带我去过许多地方,都不见好转,最后决定带我去一百里路以外的县城。我们飞驰在宽阔的公路上,白色的分割线无限延伸,公路两侧粗壮的白杨树向身后飞快地移动,我坐在自行车后座,悠闲地看路上的风景。
路是那么宽敞,来来往往的车辆,只听到飞驰而过的呼啸声;路是那么干净,即使打滚儿都不沾一丁点儿土珠;路是那么平坦,父亲骑得飞快,我就像躺在自家的炕头上。我感觉自己像插上了翅膀,飞过村庄,飞过田野,兴奋、欣喜溢于言表。而想到村里的土路,高洼不平,车辙错乱,雨天一路泥泞。晴天白花花的太阳直晒,尘土飞扬,经常迷了我的眼。什么时候这样的公路也能修到我的家门口呢?
1990年“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写满了沿街土墙,我们村修了第一条公路。村民们拍手称快,人人喜上眉梢,见面都说着公路的诸多好处。我扔掉鞋子,用心感受脚踏实地的感觉。我再也不会弄湿绣花鞋了;父亲再也不用骑着自行车走坑坑洼洼的小路了,母亲再也不会为早出晚归的父亲担心了……
农村有了路,农民就有了奔头,农民的生活就有了方向,农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大海哥跑蔬菜运输,五年便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几个精明的小伙子合伙办起了棉花加工厂,产品远销全国各地;单身汉老张头也做起了养殖生意,盖了五间砖瓦房,娶了本村的刘寡妇;沿袭多年的苇席编织,远销东三省;村里建起了棉花生产基地,收获的季节,每天大货车到村头收购,棉花卖价高,农民受益大。
十三年前,我远嫁他乡,奶奶拉着我的手一声叹息:“这么远,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呀?”我笑着说,现在四通八达,路路畅通,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你以为还是原来推着独轮车的年代呀!奶奶不懂这些,只是“远”怕了。
在三十年之后的今天,整洁的村路修到家门口,砌筑下水道,种植绿化带,而且每个村里配备了清洁工。街道整洁,邻里和谐,家庭和睦,处处洋溢着太平盛世的美好景象。
路有多长,思念就有多长。今夜,我细数着岁月的过往,心灵,沿着这条路缓缓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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