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父，如子，如是观

[摘要]【观后感】

李风玲

我是从《小偷家族》“认识”是枝裕和的，感觉就一句话——这才是真正的电影。他和侯孝贤风格很有些相似,淡淡叙说着生活。不夸张不矫饰，更不无谓地深化升华。观众默默饮下的，不是心灵鸡汤，而是生活真味。后来，我看到了《如父如子》，先是小说，后是电影。两者的内容与基调是高度契合的。

国内的情况，多是小说红了，便有人想拍成电影。或者电影火了，便趁热打铁，紧跟着出书。但书的内容，必定索然无味，不过是寡淡直白又笼统地复述了电影故事而已。

是枝裕和不这样，《如父如子》不这样。电影版用镜头说话，小说版用文字说话，极度契合又各具魅力。看完电影中，画面还一次次在我眼前跳跃；读完小说，段落仍时时在我脑海闪现。它们彼此重合交汇，形成了更加立体的《如父如子》，塑造出更加厚重浓郁的是枝裕和。

电影 《如父如子》的故事围绕居住在高档生活区的野野宫良多一家和居住在乡下的斋木雄大一家展开。野野宫良多是城市白领，生活优渥。妻子野野宫绿温良恭顺，儿子野野宫庆多六岁，十分乖巧。本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但就在儿子庆多入小学前夕，医生的一通电话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平静——他们的儿子庆多，和斋木雄大家的儿子斋木琉晴，出生时被抱错了。

若单说故事，好像足够波澜起伏了。按照惯例，大概又会拍成歇斯底里、表情夸张、大呼小叫、涕泗横流的狗血剧了。毕竟抱错孩子的桥段，虽然老套，却有着极大的发挥空间。

是枝裕和是怎么写的，又是怎么拍的呢？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呼小叫，没有涕泗横流，更没有任何夸张尴尬，令人不忍直视的表情和动作。仍旧是那么淡淡的。养育了六年的孩子，忽然被宣布不是自己的，面对医院方面如此重大的失误，无辜的家长们当然是愤怒的，但面对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压抑隐忍，未动声色。凡是涉及法律的，由律师去交涉，他们要认真考虑的，是两个孩子的归属。

“像这种情况，最后多数还是交换了的……”院方如是说。这真让人撕心裂肺了，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野野宫庆多善良乖巧，六年来一直是父亲野野宫良多和母亲野野宫绿的掌上明珠，尽管父亲一直遗憾他不像自己那样聪慧优秀、好胜争强。斋木琉晴活泼可爱，六年来一直是父亲斋木雄大和母亲斋木由佳里的心头肉。尽管他们居住在乡下，尽管他们只是开了一家电器行，但父亲雄大给予他的父爱，并不比身为城市精英的良多给予庆多的少。

斋木雄大心灵手巧，谈吐幽默，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对于野野宫良多的工作为上、凡事争先，他并不以为然。他会严肃地板起面孔对良多说：“做父亲也是无人可取代的工作哦！”一向自恃优秀、在公司无人可替代、对斋木雄大这小小的电器行老板颇有几分瞧不上眼的野野宫良多，居然让这句颇有哲理的话给说愣了。

“做父亲也是无人可取代的工作啊！ ”据说，是枝裕和创作《如父如子》的缘起就是自己做了父亲。他在小说的扉页有这样的题记：“什么时候一个父亲能真正成为一个父亲呢？是从怎样的一刻起，一位父亲能够真正‘撑起’父亲这个称号呢？ ”

原本素不相识、地位悬殊的两家人，就这样因为孩子而经常相聚了，一起游玩，一起吃饭。大人们似乎还心存芥蒂，但孩子们却很快亲密无间。在这一点上，大人好像远远不如孩子。

从一起玩耍到交换住宿，到最后的彻底交换，大人们尽管不舍却也心照不宣，孩子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抗。顽皮的琉晴还问过“为什么”，但是庆多只是乖乖顺从大人的安排。爸爸说：“到琉晴家生活是必须完成的 ‘任务’，不能打电话，更不能私自跑回家。”他就在极度的思念里忍耐着，期待爸爸会来看他，却忽然发现，叫了六年的爸爸好像抛弃了他。因为爸爸在前来寻找偷偷跑回家的琉晴时，居然没和他打招呼，只是为了琉晴而来，完全没想到庆多。妈妈野野宫绿哭泣着说：“感觉对不起庆多，好像背叛了他……”

除了这两对父子，影片对另外两对亲子关系也有刻画。野野宫良多和他的父亲良辅、继母信子；因为自己生活不如意而故意将孩子调换的护士宫崎和她的继子。也正是这两段关系，让野野宫良多对于父子亲情有了更多领悟。

什么是父子？血缘关系还是养育之恩？怎样的父子才是真正的父子？如父，如子，谁如父，如怎样的父？谁如子，如怎样的子？大概正是小说或者电影《如父如子》的终极一问吧。但无论小说还是电影，都没给出明确的答案。因为生活还在继续，因为生活还需要每个人认真品味。

观影和阅读期间，我眼里几度有热热的东西涌动，但我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生活就是这样，困扰经常袭扰着你，但你得有足够的定力，把苦辣酸甜统统咽下去。正如野野宫良多，曾经是工作狂的他，内心一度有些冷漠，但看到庆多给自己偷拍的一张张照片时，他亦眼角有泪，喉头哽咽，却只是隐忍着，没有让泪掉下来。故事最后，良多终于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开车飞驰电掣般赶到斋木家，对庆多说：“‘任务’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任务结束了，生活仍在继续。洁白的纸张上，干净的镜头里，洒下了父亲与孩子们细碎而温馨的笑声……

（作者简介：李风玲，潍坊市作协会员。著有个人作品集《半阕词》《碧潭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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