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奇:洗灵之旅 大师归来

潍坊晚报 2018-09-21 09:49 大字

李冰奇,1947年2月生于山东省潍坊市,现定居美国加州。师承刘勃舒、许麟庐,擅长花鸟指墨。中国画研究院画家,于1993年当选为中国指画学会主席,现为美国东西方艺术学会会长,中美艺术家联合会副主席、中国现代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美国国际艺术家协会副会长,美国加州书画院副院长等,被多所艺术院校聘为客座教授。在德国、瑞士、捷克、马来西亚等十四个国家讲学和举办画展,他的作品屡获中国及国际大奖,并于1998年获由文化部、中国美协,中国书协主办的“世界华人书画展”金奖。

穿梭在李冰奇的画作中间,有一物象扑人眼帘,那就是他笔下怪诡的鸟雀和奇异的游鱼。乍看之下,八大山人奇绝之风穿越数百年翩然而至。有艺界评论家直言:冰奇作为当代八大,当之无愧。然而细品之下,就会发现,李冰奇的鸟雀游鱼不似八大山人笔端的白眼向天、愤世冷傲,中间多了一分幽默、一分思索。

幼年受家族影响

八大山人从明朝的皇族贵胄成为满清的前朝遗民,身世跌宕最终却开辟一代画风,惠及后世艺坛数百年。翻开李冰奇的人生履历,会发现他与八大山人有相似的轨迹。李冰奇出身书香门第,一门五博士。祖父李其绳,是清末第一批前往日本的留学生,也是中国同盟会的早期会员。回国后教育救国,为中国制药在巴拿马世界博览会拿到第一块金牌。李冰奇的父亲李雪岩,是收藏家,善书画,著有《金石录》、《哀凰集》等。父亲是冰奇的第一个老师,督其学画,幼时即让他熟读艰涩难懂的古文诗词和画论,并让他临摹家里珍藏的芥子园画谱。李冰奇说,自己的艺术功底是“父亲用烟袋锅子敲出来的”。

本来是家学深厚,其从艺之路应该光明可冀。然而“文革”时全家迁回故里——潍坊寒亭高里,父亲中风早逝,留下姐弟八人,全凭母亲打零工维持生计。此时,作为长子的李冰奇成了潍坊汽车制造厂的一名工人。

艺术之路坎坷不平

父亲生前的谆谆教导以及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使李冰奇执着于绘画。在工厂里他主动提出上夜班,这样白天就有更多时间研习绘画。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作为工人的李冰奇在潍坊艺名初着,15岁便有作品参加山东省美术展览,新中国成立3周年时潍坊挑选一批画作进京,李冰奇的画作入选。“文革”结束后高校恢复招生,李冰奇的文化课已经考上中央级美术院校,但政审这一关却让他折翼而归。1984年,年届不惑之年的李冰奇终于等到人生转折的机遇。经同乡郭怡孮介绍,他认识了恩师刘勃舒、许麟卢。抱着一捆画,他忐忑敲开了中国画研究院院长刘勃舒的房门。惜才的刘勃舒看过冰奇作品,大喜过望,题“读冰奇同志画,古标新意,实不多也”。许麟庐题“神似高其佩唯有冰奇弟能之”。两人分别写信给潍坊市政府推荐他,使在潍坊汽车制造厂当工人的李冰奇进了潍坊市群众艺术馆,回归绘画队伍。

两年后,中央一纸调令李冰奇到北京中国画研究院深造学习,随即被聘为中国画研究院最年轻的院外画家。此后,他又与吴作人、吴冠中、李苦禅等一起参与由国家主办的中日画展,随后不断举办各类国际性大展,使他蜚声海内外。

回顾人生的前四十年,李冰奇坦言他的人生态度与八大山人决然不同。他说自己是享受苦难、消化痛苦、发现希望、获得复活,在悲剧的艺术里,站在未来看现在。这样坦荡达观的境界,使他摆脱纠缠郁结,获得彻悟后的从容,所以他笔下的鸟雀游鱼,在体悟八大山人的冷傲之后,涅槃而成豁达的幽默和深邃的思索。

人在巅峰能撒手

正当李冰奇在国内画界如日中天、名利地位指日可待之时,他却选择在巅峰之上抛开一切,另辟他途。1997年他定居美国加州,踏上一条前途莫测的文化苦旅之路。

国内的盛名,使他在美国的闯荡有了一个顺利的开端。他在长青艺术沙龙举办个人画展,获荣誉市民的称号;不久受聘为加州设计学院(PasadeaArtCenter)教授。1998年6月,美国福特基金会与美国加州州立大学举办“国际艺术理论研讨会”,李冰奇应邀出席会议并作了“文化的跨民族性——飞散感观之后的再认识”的专题报告,引起美国学术界的广泛关注。“飞散”一词源于古希腊神话,后特指某个民族的人离开故土家园到异乡生活,始终保持故土文化特征。1998年,李冰奇的作品《繁荣昌盛图》在美国“世界华人书画展”中获金奖。从一万六千幅作品中海选出来的作品,后来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引起轰动。这正是用“飞散”文化凝结成的第一颗果子。

挫折之后再起步

然而艺术家的随性与不善理财再次使李冰奇陷入痛苦,并从痛苦中寻得存在的意义。李冰奇在美国的两间画廊因为经营不善相继倒闭,积蓄对于艺术家而言更如漏桶里的水,不知不觉就耗尽了。陷入经济困境的他去木器厂做一名油漆调色工,当老板从报纸上发现他竟是一名艺术家时,不敢继续雇用他。此时他才意识到金钱对于人的重要性,他开始陷入更深层次的思索。

为了寻找生命的真谛,他闯入沙漠走了两天两夜,在挣扎中发现了复活。有一次他从雪山顶上扛下一根一百多斤、形似山羊的枯木,从它身上发现活着、死亡、存在的真正意义。如此不断地自我锤炼、反思、审视,李冰奇开始察觉出国之前的盛名让他滋生了傲慢,他开始不断修正自己,并称之为洗灵。他从洗灵中顿悟了:生命不是按时间计算的,而是挣扎出来的。

从深刻的自我反省中,李冰奇开始总结自己的艺术观,并写了一系列艺术理论著作。他开始从自己所浸淫的中国传统艺术理论中走出,去探索中西艺术体系碰撞的可能性,并对情感和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他寻找着艺术的包容与大融合的民族飞散精神,作品渐归于老辣沧桑,他笔下的鸟雀总是孤零零地栖在枝头,向上张望;暗色调的整体构图中,几笔翠蓝、鹅黄令人精神一振,富有张力的色彩喷薄欲出;其所绘或乔木或微草,无不粗枝大叶散发着泼辣的生命力,令人一望即知是山东大汉大手涂抹。然而虽是粗豪汉子,李冰奇不画大山大水,偏爱墙角一株梅或石下几棵草,于芥子之中藏住须弥气象。油画的笔触与色彩被他自然地融合进中国传统绘画中,且结合得天衣无缝。他用中国传统绘画独特的线条加上西方现代绘画鲜丽的色彩,构成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精神世界。在美国诗人斯蒂文森的“用十三种方法看黑鸟”的艺术多元观启示下,他画了很多画,且把画引伸到另一个世界里。

李冰奇说,中国画是用讲故事的方式进行道德教化,西方艺术则是情感的直接撞击;中国画的线条是一种无可奈何后的忍耐,西方绘画的色彩是奔放抗争的,但发展到梵高却走向了人格分裂。所以从这个时候他开始尝试用中国画的生命和线条,去概括西方的色彩。他开始领悟到,艺术要做到疯狂但不失理性,野性却不野蛮,把两者融合起来,画作就于和谐中迸发出张力。李冰奇说,他此次回到家乡潍坊,就是为了报告自己在中西文化碰撞后产生的新面貌。这次展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证明中西文化存在结合的可能性。

艺不失真能成圣

从对自我的审视中,他的目光开始转向对中国艺术的批评。李冰奇毫不掩饰对当今中国艺术界某些现象的批判态度,爱之深恨之切,以至于说到动情处他情不自禁地叼着烟斗站起来手舞足蹈,亦如后学回忆中鲁迅同青年交谈时的情景。

在李冰奇看来,艺术家和工人都是用劳动来换取生活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艺术家也许应该是清贫的,在清贫中才能感受真实的人生。但现今画坛部分人以社会职位的高低衡量艺术的价值、将作品的价值等同于价格,他痛惜于艺术家社会责任感的丧失。在他看来,艺术家应该与民族的哀乐相共鸣,要为历史负责,对自己的民族,要有一整套系统的哲学思想和美学理论。艺术若不能起到教化人生的作用,就是一张破纸。已经年过花甲的李冰奇,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除了阅读、绘画,还要写诗、写文章。接下来,他还要出版一部美学理论方面的著作,以抨击当下文艺评论界相互吹捧、淡而无味的现状。

重返故乡潍坊,重新感受故乡的山山水水,李冰奇更真切地意识到对自己影响甚深的,是故乡那种古老的气息和生活习惯。然而这一切都已是故乡儿时的记忆,青石板不见了,河里的鱼不见了。李冰奇说,他只能在漂泊中重新塑造、描绘家园,这个家园就是中华民族的大文化。

杨奕霞于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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