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她受到伤害
□于恩胜
离婚时我什么都没要包括女儿
我与元平是大学同学,他追了我三年,我却一直很犹豫:元平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人,性格随和,憨厚朴实,但仅此而已。他功课平平,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在同学中显得很平庸。我还是喜欢聪明活泼的男生,因为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能激发自己的灵性,而跟元平在一起,只感受到他对我的好,那种没有新意更无创意的仅限于一日三餐下雨送伞感冒喝热水的好……
大三暑假,我跟几个女同学来潍坊,元平跟潍坊的两个男生还带我们去了青岛威海和烟台。
元平家的房子是二层楼,很宽敞。他说这是村里统一盖的,后来划进了城里,再后来,居然成了市区繁华地带,最初二十万就卖,现在三百万也买不着。
那次玩得很尽兴,而看到元平一家人你爱我我敬你的样子,我很羡慕:他太幸福了,难怪性格那么好……
大四实习时,妈妈问我愿不愿意去北京舅舅那里,我恼了,说打死也不再看人脸色,还让她把心放肚子里,我自己会找出路……元平说家里人已经为他联系好单位,如果我过去,工作也不用愁的。那时我们已经开始恋爱,我决定跟元平走,虽然他不是理想中的爱人,但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一毕业,我就随元平来到潍坊,因为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外面住贵且不安全,就暂时住到了元平家。
从住进元平家的第一天,我就被关爱和呵护淹没了,他爸妈每天的任务就是给我做好吃的好喝的,而他姐姐,忙着托朋友帮我找工作。不久,我的工作落实了,刚开始上班,怕我不熟悉路,早上元平送我,下班他姐姐和姐夫接我。面对我的一再感谢,元平的妈妈说:你这么漂亮,还这么聪明,我们家平平找到你算是有福了,我们对你好是应该的……
我被这朴素的感情打动了,当元平说想结婚时,我很高兴地跟他领了证。
婚后不久我便怀孕了,第二年生下女儿。公婆包揽了一切,我跟元平一点都没被孩子拖累过。休完产假,我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努力总会有结果的,半年后,我升为主管,工资高了一倍。又过了一年,我当了副店长,工资是元平的三倍……
两个人的差别如果仅仅是工资,我不在乎,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我俩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或者说,元平是一个没有追求的人,而我是一个追求很多也追求完美的人。
就像电视剧里说的,一个人进步太快,而对方一直原地不动,两个人是走不到一起的。我跟元平之间越来越没话说,他想对我好,却力不从心,而我想对他好,又无法发自内心。他特别敏感,自尊心也很强,受不了我的数落和贬低,而他唯一的对抗形式就是朝我大吼大叫摔东西和离家出走。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提出离婚……
任凭公婆怎样挽留,我还是跟元平分手了,除了衣服和化妆品,我没带走任何东西,也没带走一分钱,连女儿我都没要……
我讲出少女时期的经历婆婆体谅了我
我跟元平离婚时,他的亲戚朋友都骂我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而我俩的同学,大多也指责我太势利太绝情,尤其对我不要女儿,所有的人都骂我心太狠,连从头至尾都没埋怨我半句的婆婆也说:妞妞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想带走我舍不得,可闺女跟妈天经地义,你不怕她长大后恨你?
我哭了:妈,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想带她走,因为我是有苦衷的……
妈妈跟爸爸在我八岁时离了婚,她独自带着我过了两年,再婚嫁给现在的继父。听姥姥说,当初爷爷奶奶想留下我,可妈妈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带我走,怕我受委屈,再婚时雷打不动的条件是对方没有孩子,等了两年多,她才遇到家里穷得丁当响的继父……
继父比妈妈年轻两岁,他对我和妈妈都很好。读五年级时,我摔断了腿,继父每天背我去学校。那时我是个胖妞,得有一百二吧,我们住六楼,继父背着我一天上下六次,累得大汗淋漓也没半句怨言。我被他宠着,直到有了弟弟。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事实是,有了后爹,亲妈也会变的。看他们无限溺爱弟弟,我心里很难受,可为了讨他们喜欢,我还要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十六岁时,在家里洗完澡后发现浴巾还在阳台晒着,就喊弟弟给拿。可浴室门开了后,却发现是继父。我慌了,啪地关上门,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从那以后,继父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对我也比以前更好,给我买衣服,还带我跟弟弟去游泳。细节我就不说了,反正我开始躲避他,尽量不单独跟他相处。妈妈好像也发现了什么,她变得疑神疑鬼,有时继父跟我说笑几句,她也不高兴,继父送我去学校,她坚持让我坐后面。再到后来,高考结束,因为成绩不理想,我整天躲在房间里,继父好几次中途翘班回来,买我爱吃的零食,送到我床边,非得看着我吃完后才肯离开。那时我太脆弱了,听他说安慰的话,忍不住掉泪,他就轻轻地搂住我,拍拍我的头。他的胸膛又厚又结实,心脏跳得很响,那一刻,我身子发热,有种被融化的感觉……
就在那一刻,妈妈回来了。听到开门声,继父迅速跑出我的房间,我躺下装睡。但妈妈好像嗅出什么味道似的,质问继父:有什么重要事你非得半路回家?继父含糊其辞地说着什么,妈妈还是不依不饶,两人就吵了起来。我像个躲在暗处的小偷,吓得簌簌直抖,犯罪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很坏很坏……
大学四年,我基本住校,周末和放假大多在姥姥家,因为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而面对继父,那种既渴望什么又害怕什么的悸动令我烦躁不安,因为从十六岁被他看到赤裸的身体后,我就感觉自己长大了……
妈妈的防范和淡漠,继父态度含混的体贴,弟弟的自私和霸道,为了逃避这些,我选择了离开。
因为这样一段经历,从我有离婚的念头起,就打定主意不带女儿走,因为爷爷奶奶爱她,元平更是女儿奴,以后继母待她再差,也差不过继父对她的好……
婆婆听了我的哭诉,也掉了泪:闺女啊,你太不容易了,放心吧,妞妞我会带好,你随时可以来看她……
尽管别人骂我女儿恨我我仍不为所动
离婚后,我每周去看妞妞。三岁的妞妞还不懂得爸妈分开意味着什么,她开心地吃开心地玩儿。可不过两年时间,她仿佛突然长大了,也变了个样子,脸上很少有笑容,对我也生分了。我感到奇怪,就问婆婆,婆婆说:幼儿园里小朋友嘲笑她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她回来哭过几次,而这孩子太灵透了,邻居的闲言碎语她都听得懂……
听婆婆这么说,看妞妞冷冷的小脸和充满怨气的眼神,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但我不能回头,我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因为我又结婚并且怀孕了……
程霖跟我同事,知道我离婚后,马上跟我求爱:从你来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你了……
共事几年,我喜欢他也很欣赏他:聪明幽默,性格开朗,除了本职工作,他还是两家电玩公司的股东,爱学习有想法又肯干,这是他打动我的地方,但我还是拒绝了他,因为他小我三岁,未婚,即使他愿意,父母肯定也会反对。程霖说:既然我能开口,就是没有障碍,除非你不同意……果然,见过程霖的爸妈后,我的顾虑打消了: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甚至说愿意帮我带妞妞。
之前,程霖陪我跟妞妞一起玩过几次,他待孩子很有耐心,很有办法,妞妞也很喜欢他,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愿把妞妞接到身边,因为我心里的阴影太重了……
跟程霖结婚后,我每周把妞妞接到家里,却从不让她单独跟程霖待在一起。好几次,她玩得高兴,傍晚也不肯回去,程霖说让她住下,我咬咬牙还是把她送走了。上周我去接妞妞,她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婆婆告诉我,每次妞妞回来都会哭,问妈妈为什么不要她,还说以后妈妈有了弟弟,就更不疼她了,她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我心里堵得难受,就去找闺蜜倾诉。闺蜜说:以程霖的为人肯定会对孩子好,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苦笑着,没有一丝动摇:我不是对程霖没信心,而是对人性没信心。我也不想试探人性,因为人性禁不住试探……
我宁愿备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宁愿女儿现在恨我,或者将来也不会原谅,我还是不想接她到我身边,因为我真的不愿生活在整天充满恶意的假想和提心吊胆的恐惧中,而这,也是一个母亲的爱:因为爱,所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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