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的母亲
◎赵建武
不知不觉,母亲去世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往事像潮水般在我脑海浮现。其中母亲为我儿时读书天天起早看星星的事儿尤为清晰。
时下人们的手表、家庭和单位的挂钟以及各种计时工具比比皆是,手机更是几乎人手一个。我读小学时因为没有钟表计时,母亲只得每天凌晨起早看星辰,遇到阴天就只能跟着“感觉”走。
那时候,早七点到八点是雷打不动的早自习时间。从我家到学校大约要走半个钟点,早上六点必须起床,简单洗把脸就得出门。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钟表,对时间的概念只能是估计。夏天太阳出得早还好说,一到了冬天,早上起床的时间就只能靠母亲看启明星,用当地土话就是看“星门”。
启明星在我国古代民间称为太白金星。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会出现一颗格外明亮的“晨星”在闪烁,人们叫它“启明星”；而在黄昏时,在西方能看到一颗耀眼的“昏星”在眨眼,人们叫它“黄昏星”。
我们姐弟几个早上起床上学,全靠母亲这颗心灵感应的“钟表”。母亲为了更准确地把握时间,一年到头瞅星辰,有时还把自己的心得记在小本上,用心琢磨,究竟怎样会更准一些。一年四季天亮的时间不一样,启明星露脸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母亲凭着一颗慧心,把它们每天出现的时间,牢牢镌刻在脑海里。有时候我睁眼醒来,看到母亲一次次靠近窗边,我知道,她那是在寻找那颗启明星。
我小时候眼窝浅,动不动就爱哭,一起晚了就使性子,掉眼泪,生怕迟到挨老师批评。有一次,母亲早上睡过头了,误了看“星门”,我一边哭,一边嚷嚷:“起晚了,起晚了,不上学了!”搞得母亲很无奈。自那以后,母亲就更加“勤勉”了,一晚上不知翻来覆去起来多少次。她也下决心攒钱买钟表,这种想法在母亲心里不知寻思了多少次,也不知当着我们说了多少遍,但因全家六口人只有爸爸一人挣工资,根本省不出钱来买钟表。这种状况一直等到姐姐工作后才彻底改观。
姐姐到昌乐县燃料公司上班后,发下第一个月工资,就跑去县百货大楼钟表部,花5块钱买了一座电子挂钟,马不停蹄坐公交车送回家。母亲见姐姐买回了挂钟,眼睛都亮了,连口水都没顾得倒给姐姐喝,就先去找锤子和钉子把电子钟挂好,然后说了一句我至今难以忘怀的话:“我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从此以后,我上学听着“铛、铛、铛”清脆的钟声,再也没有误过点,母亲也不用再辛苦起早了。但是,母亲对启明星似乎注入了无限的感情,在以后的无数个早晨里,我常常发现她望着天空发呆。也许,那是母亲对流逝岁月的不舍思念；也许,那是母亲对已过往事的深沉回忆。
五十多年转瞬即逝,星辰依旧,然而母亲却再也看不到那若明若暗的启明星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依然能感受到母亲好似仍在盯着那颗启明星。也就在这一时刻,我分明听到内心深处思念的心声,就像钟表的“滴嗒、滴答”,能传到天国,到达母亲的耳旁。母亲在那遥远的地方一定会说:“我听到了,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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