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原因和答案是热爱
最近,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引发热议,节目里的乐队,敢说敢唱,真诚张扬,让很多人又感受到了冲破日常的力量,回忆起自己纯粹热烈的年轻时代。在潍坊也有这么一些以音乐诠释梦想的本土乐队活跃在舞台上,给疲惫的人们带来了不平凡的声音与热情。或摇滚、或民谣……他们以青春为曲,以激情作谱,坚守内心对音乐的热爱。
难忘摇滚掀起的燥热乐队之父仍在培养学生
说起潍坊的摇滚乐和乐队的发展,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孙胜刚。
孙胜刚是潍坊最早玩乐队并培养乐队人才的人。自1992年至今,他培养乐队成员万余人,遍布全国,学员组建了三足乌、战车、涂鸦、蜗牛、鲜血、柏油马路等10余支摇滚乐队。潍坊乐队发展的辉煌时期,有一定演出水准的乐队有30多支,几乎都出自他门下。
在和平路福寿街附近的现代音乐培训中心,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用乐器合奏着一首《童年》,48岁的孙胜刚认真地竖着耳朵,聆听孩子们的演奏,不时喊着:“加强!加强!”为了声音被听到,他近似大吼。这是他的常态,在长期的重金属音乐的环境中,听力有些受影响。
在歌舞厅盛行的上世纪90年代,孙胜刚无意中听到齐秦、黑豹乐队的歌,非常喜欢,后来接触了国外有名的枪花乐队,对摇滚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时候他斥巨资买了一把电吉他、一台变化音色的效果器。“一共花了3000多元,我爸一个月工资才170元。”孙胜刚只身一人去北京学电吉他,前后学了两年多,1992年回到潍坊。为了赚回学费,他去舞厅与人组合演出,演出费一晚8元钱,比较可观。他还办了个暑假班,培养热爱摇滚乐的年轻人。但自从他的学生开始登上舞台后,他就再没有登台了。
那时候的孙胜刚烫钢丝发,穿太空服,自觉帅气又个性。别说外人,连自己家人都不能接受,不让他白天在小区晃悠。
在孙胜刚印象中,那时候潍坊还没有成形的乐队,也没有演出机会。为了给第一批学生积累舞台经验,他就带他们四处公演。坊子剧院,还有渤海大学等高校,他们都去过。“不少成员们很紧张,有吉他手忘了带吉他背带,就现场找根酒盒子的包装绳绑上。”
孙胜刚怀念那些日子,所到之处总能掀起一阵狂热,但后来还是被学校禁演了,原因是学生热情太高涨,站起来欢呼,第一排站起来,后面的就站到椅子上,这些年轻人随着节奏动起来,跺碎了好几把学校的椅子。
成立于摇滚盛世的尾声翼乐队多次“换血”
即使潍坊没有大城市那种演出环境,还是偏偏有这么一群人,乐颠颠地一头扎在里面不想再出来。他们都具有这个城市赋予的共同特征,擅长用音符表达内心的澎湃,顶着生存的压力,执著地做音乐,且因此快乐着。
晚上9时,华灯初上,亚星桥下白浪河西畔的拾光酒吧,翼乐队用一首王菲的《流年》诉说着潍坊的夜时光。2005年,他们抓住潍坊摇滚乐盛行的尾巴成立,自诩乐队“出道即巅峰”。李艺是翼乐队的元老,是孙胜刚的第二批学生,当年孙胜刚带着李艺的师兄们去潍坊学院表演时,李艺就是在现场呐喊跺椅子的学生之一。
“那时候就跟着孙老师学乐器了。”李艺说,小时候在黑白电视前看枪花乐队的现场演出,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音乐太酷了,主唱穿着苏格兰裙子,留着长头发。”后来又听赵传、指南针乐队的音乐,李艺从此一门心思玩乐队。扛不住李艺的坚持,一直反对的家人终于松口,如果在学校举办的大学生音乐比赛中获得前三名就让他玩,结果他得了第一名。
十几年间,乐队经历了多次成员“换血”,才有了如今这有趣的阵容:主唱李艺和鼓手贾宁,是相识20多年的老友,两人都是36岁。贝斯手东泽和吉他手王森都是20岁。相差16岁的两代音乐人却走到了一起。“没有代沟,热爱音乐的人都是同类。”李艺说。
摇滚的人做摇滚的事赔钱举办音乐节
在摇滚音乐人看来,摇滚不只是一种音乐形式,更是一种音乐态度。
“一见钟情,就是一辈子,愿意做这个事情。”从15岁开始接触摇滚乐,雕刻乐队的贝斯手彭亮“北漂”七八年,曾是金属乐队肆伍乐队的贝斯手。肆伍乐队在国内小有名气,彭亮和乐队成员曾进行过全国巡演,去过上海、广州、昆明、丽江、武汉、长沙、重庆、成都、西安等城市演出,参加大大小小的城市音乐节,积累了很多演出经验,也提升了音乐素养。2010年肆伍乐队发完专辑,彭亮就因为家庭原因退出回到潍坊。
回潍后的三年里,彭亮干过工程,开过店,虽然收入不菲,但终究不是心头所爱。于是他回归音乐。此时在潍坊的乐队寥寥无几,他就想为潍坊摇滚乐做一些事情。
2013年、2014年,彭亮自掏腰包,连续做了两届音乐节,取名“红焱音乐节”。“联系场地、邀请乐队,召唤潍坊还存在的以及解散的乐队,从北京找来一些玩乐队的朋友,在泰华城的小广场做了一个音乐节。”彭亮说,做音乐节就是为了把潍坊摇滚乐氛围带起来。
“感觉很棒,就是赔得一无所有了。”彭亮苦笑,毕竟办一场活动,设备、差旅等都很耗钱。结果就是生活进入了低谷,第三年实在没钱再办了。“但是除了赔钱,其他效果都非常好,现场人气很火,年轻人对摇滚音乐有了关注,这就够了。”彭亮表示。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还会这么做吗?彭亮没有犹豫:“会!”对于圈内人来说,彭亮做的这件事就非常“摇滚”。参加“红焱音乐节”演出的乐队里也有翼乐队,主唱李艺说:“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迷茫中求生存不丢失纯真的心
昌乐一家大型酒吧,是雕刻乐队每晚都会固定“上班”演出的地方。雕刻时光,雕刻生活,雕刻音乐,“雕刻”的名字代表了乐队的音乐态度。主唱丁磊、鼓手孙栋、贝斯彭亮、吉他手小乐是一群土生土长的潍坊80后。他们性格各异,丁磊“刚”,孙栋天真孩子气,彭亮有点“轴”,小乐是明明可以靠颜值偏要靠才华的人。他们受崔健、唐朝乐队的影响走上音乐的道路,做过北漂、深漂,各自回潍发展后,组成了今天的雕刻乐队。
进入潍坊摇滚乐圈子较早的几支乐队,都有过辉煌时期。雕刻乐队的丁磊说,初期在酒吧演出,台下的顾客多到无处下脚。他们一晚上唱20多首歌,每晚都像开演唱会。翼乐队的李艺也回忆,当年白天商演一天能串10场,晚上继续在酒吧驻场,他们几乎把潍坊大大小小的酒吧唱遍了,一度要靠喝啤酒开嗓。“那时候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唱自己喜欢的歌,也不累。”李艺当年自己写了几首原创歌曲,《嵌入呼吸》很受欢迎。
2005年以后,潍坊摇滚乐氛围降温,商演机会减少,这群热爱摇滚乐的少年,从最初饿不死就行、有钱就要买琴升设备的无所顾忌,到了承诺“必须养得起家”的年纪。没有谁真正靠摇滚乐富起来,大家还得自己找事养活自己。一边是音乐,一边是工作,他们也曾在现实和理想的拉锯战中迷茫过。
2010年,李艺结婚生子,承担着还房贷养家的压力。经历过潍坊摇滚乐的辉煌时期,面对环境低谷,也绝望过:摔了吉他,发誓不做音乐了。酒吧客人点的歌,他不喜欢的,即使出再多钱也不会唱。他一度转行,成了一名专职的婚庆司仪,后来还是感觉离不开跟哥几个一起在舞台上表演的快乐,只好找一个平衡点,业余时间继续站上舞台。“不管舞台大小,有个地儿让我唱就行。”在李艺看来,这不是一种妥协,而是与现实和自己的和解,因为舞台是离梦想最近的地方,而坚守也是为了给更多摇滚青年做一个榜样,让潍坊圈的乐队能坚持下去,“乐队的老人儿还在坚持着,让年轻的人看到希望”。
像李艺一样,雕刻乐队的成员或兼教学生弹琴赚点钱,或开培训辅导班；翼乐队的贾宁在潍坊火车站做过乘警,要转正的时候又回来了。雕刻乐队的主唱丁磊说:“对于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我们避免不了,何不去享受它?我们在商业社会中求生存,但我们纯真的心并没有消失。”
哭过闹过打过架“他不离场我不散场”
在摇滚人看来,与其他音乐相比,摇滚乐的魅力在于“真实”,真实在于现场团队配合,真实在于敢于表达,真实更在于朝夕相处的团队感情。
采访中,翼乐队的鼓手贾宁被棒球帽和大框眼镜遮住半个脸,话不多,但却是最感性的。“他不离场,我不散场。”贾宁半玩笑说,他是李艺的粉丝,进入翼乐队就是冲着李艺来的。俩人相识20多年,同期学乐器,更是老朋友,之后各自在不同的乐队演出,经历了分分合合,最终走到一起进入翼乐队。
“他唱歌扎心,几次我在后面打鼓都感动落泪。”贾宁生长在潍坊,祖籍是烟台,每年要回烟台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因此每年腊月廿八是翼乐队年底最后一次演出,当天李艺演唱的最后一首曲目永远都是留给贾宁的——《让我再看你一眼》,“在分离的那一瞬间,让我轻轻说声再见,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不能表达我的情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让我再看你一眼……”李艺有点沙哑的嗓音道出离别的深情。
贾宁和李艺,两人有着20年的感情,“也哭也闹也打过架,即使如此,没有想过分开。”贾宁说,有时候凌晨演出完,两人找个地儿坐下聊聊天讨论下音乐,喝着喝着,因为一个问题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行,别犟了,出去打一架吧!”“好!”两人就出去摔跤,虽然在气头上,却都能有意识地保护对方不受伤,打完拍拍身上的土,回去继续喝。李艺也说,乐队的几个人在一块儿就像谈恋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但是能糅合在一块,各自都忍让了很多。
小众到分众乐队的夏天指日可待
孙胜刚说,2000年左右是潍坊摇滚乐文化氛围最好的时期,2004年到2005年之后,氛围渐渐变淡,商演骤减,乐队也少了。潍坊摇滚乐队还是原创少,消费跟不上,缺乏让人全神贯注做音乐的环境。虽然还有人为情怀和热爱坚守着,他希望更多年轻人加入,“如果碰上发自内心热爱摇滚的好苗子,我免费教”。
翼乐队注重加入新鲜元素,吸纳了两个可塑性很强的年轻人。吉他手王森,大家形容他“上至天花板下到地面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钢琴十级的功底,吉他、贝斯、键盘全能。10岁学习乐器,靠着家里开网吧的资源优势玩电脑。他大学学计算机,毕业后或许应该当程序员,但大学里就和朋友搞乐队,朋克很燥很爽,从此在计算机前再也坐不住了。
贝斯手东泽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音乐,在潍坊体校学过皮划艇,上学时认识了王森,加入校园乐队,两人又一起加入翼乐队。“这像是音乐上的传承,也是潍坊摇滚乐的未来。”李艺说,如今乐队小剧场演出多了,希望有更多机会参加原创音乐节、城市音乐节,给年轻人更多舞台历练。他也计划自己做一些原创音乐。
在孙胜刚看来,艺术形式都有起伏期,走到低谷也是开始上升的时候了,随着在潍坊举办的草莓音乐节、《乐队的夏天》等综艺节目的播出,摇滚的热度慢慢抬头。音乐节的出现让乐队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好了,更多人开始喜欢独立音乐,市场从小众变成了分众,“这个时代,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部分”。
A06-A07版文/图本报记者
隋炜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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