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厌仕者的逃亡路
周张战役前,跟随张天佐多年的赵国祥弃职在家,彷徨无主,临时被张天佐叫去,随其赴济参加全省军政会议。张天佐有意让他任第8区专署民政科科长,他婉言辞绝；他对国民党当局失去信心,却又无力摆脱,只好走上逃亡之路。受国民党思想控制多年的赵国祥如此选择,可见国民党内部已经分崩离析。
去昌乐城接妻子差点回不了潍县
赵国祥作为张天佐的“临时秘书”,到济南参加了昌潍大战前最后一次全省军政会议。会议结束,赵国祥回到昌乐,无事可干。面对混乱的局势,赵国祥产生了离开家乡的念头。3月下旬的一天,赵国祥忽然接到第8区专署秘书田英三的电话,叫他去潍县有事相谈。
田英三是赵国祥上中学时的老师,原任山东第8区专署民政科科长,一个多月前张天佐调他任专署秘书,民政科科长一职空缺。张天佐曾向赵国祥透露,民政科科长可由他补任。赵国祥赶到潍县,田英三果然是为此事。赵国祥对田英三说:“在当前的形势中,一切都以军事为主,城防是唯一的要务。让我去接任这一科长,对公对私,究竟发挥多少作用呢?”见赵国祥无意再仕,田英三答应在张天佐面前婉言谢辞。
4月3日早饭后,赵国祥打算回一趟昌乐城,将新婚的妻子陈秉志接到潍县,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赵国祥赶到潍县车站,站长刘子钧告诉他:“西边的情况很紧,今天的车不开了。你先回去,如果有消息可以开车的时候,我打电话通知你。”
刘子钧老家临朐,是赵国祥师范同学刘兰田的大哥,很早就熟悉。刘子钧在铁路上干过多年,抗战胜利后当上了胶济铁路潍县车站站长。这一阶段,火车向东通到坊子车站,向西开到谭家坊子车站,开与不开,都由刘子钧决定。
大约上午10时,刘子钧打来电话:“今天的车只开到尧沟就回来,不开到谭家坊子了。你马上赶来,我等你来了再开车。”
赵国祥立即赶往车站,刘子钧又叮嘱:“你如果仍回潍县,可不能在昌乐多耽搁。谭家坊子情况不明,火车只开到尧沟就回来,你把握时间,千万不要误了上车。”
赵国祥在昌乐车站下车时,发现老师徐轶千的父亲坐在对面路轨上。徐轶千父亲一眼看见下车的是赵国祥,急不可待地扑过来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带我到潍县去。”
风声日紧,昌乐县城的官员、富绅纷纷外逃,火车一天最多跑一趟。人多车少,坐车的多半是军人和公职人员,一般老百姓根本买不到车票。赵国祥一溜小跑到家,拿了些换洗和零用的物品,拉着妻子跑回车站。他和妻子刚进入车站站房,火车也正好进站,两人推扶着徐轶千父亲挤上火车。中午12时刚过,火车到达潍县车站。
下午3时,赵国祥得知,中共军队已经攻入朱刘店车站,昌乐、潍县间交通中断。
打算避往青岛,张天佐却不松口
赵国祥与妻子商量,打算避往青岛。从潍县到青岛,火车、汽车早已不通,乘坐马车要经过解放区,路途遥远,极为不便。最便捷的方式只有乘坐飞机,但机票须持有国民党96军军部的证明才能买到。4月3日,赵国祥回潍当天下午,便借口护送老师徐轶千的父亲等人,向张天佐提出去青岛,并请他帮忙办理购票手续,张天佐没有点头。
赵国祥去意已决,老上司却不松口,赵国祥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捱到晚上,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找张天佐再次恳请:“徐老太爷、尹老太太、陈老太爷都急于要去青岛,我必须跟着去照顾他们。”张天佐不假思索地说:“你青岛不熟,连个拨号的电话都打不通,我派刘化云送他们去好了。”
刘化云是第8区专署常去青岛办事的外勤人员。赵国祥明白,张天佐是不想放自己离开潍县。既然如此,他也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赵国祥将事情经过告诉了第8区保安副司令张髯农,说自己目前身无公职,决心赴青岛寻求发展。张髯农表示愿意帮他早日离开潍县,并道:“要走为什么不早走?机会一过就来不及了。你走了之后,我负责向他解释,况且他并没有明说不准你离开。坐飞机要军部的证件,你拿专署的公文到军部换出境证明,不然恐怕无法买到机票。”
赵国祥拿着张髯农帮他开出的第8区专署公函,去96军军部换取证明,又托人买机票。这些日子,位于潍县东城东关大街中段路北观音堂南巷的航空办事处经常关门,成百上千的旅客在大街上挤来挤去,半天买不到一张机票,很多人夜里露宿街头,排队等待,希望第二天有好消息出现。赵国祥联系上好友、第8区专署副官房虎文,房虎文帮他从上午跑到下午,才找到航空办事处主任张宪武。张宪武说,青年军每天包机运送新兵,没有机位可买,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等等再看。
田英三托付赵国祥,将自己12岁的儿子田种玉带到青岛。赵国祥与妻子领着田种玉,表现出是去送客人、看朋友而不是自己要走的样子,不时到东城打探消息。与赵国祥一起到潍县的李恒义成了他的临时通讯员,随时与徐轶千父亲等人及其他约定的好友亲眷保持联系。赵国祥自己也不时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说定的地点听候通知。
焦急等待三四天终于等来一客机
4月5日清明节之夜,赵国祥闻听远处断续的枪炮声,心情烦躁至极,一夜未能入睡。他懊恼自己太缺乏果断,如张髯农说的“要走为什么不早走”；他着急买不到机票,不仅许多该走的熟人不能成行,自己是否能离开潍县也成了未知数。第二天天一亮,赵国祥便火急火燎赶到东城探听消息。他想:不到完全绝望的时候,决不放弃努力。
在航空办事处附近,赵国祥遇到不少熟人,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焦急万分。他们只知道赵国祥是专为那几位老人办理机票,不晓得赵国祥自己也要离开潍县。有些熟人以为赵国祥关系多、路子广,想托他帮忙买机票。赵国祥自己就要买17张票,哪还有能力帮别人的忙。
赵国祥等了三天仍无消息。入夜,远处的枪炮声愈加清晰。赵国祥担心,机场一旦被占领,一切希望就全部落空了。第二天中午,赵国祥他们在街头饭馆吃完饭,房虎文急匆匆跑来,又兴奋又着急地告诉赵国祥:“我们有了变通办法了,客人太多,办事处的大门不敢开放,无法公开卖票。张宪武主任说,4点有一班飞机飞来,由我们自己联络三四十个人,直接到飞机场集合,张主任亲到机场去办理上机手续。先把全部票钱准备好,在上机以前一次交给他,等于是一部包机。我们现在就开始秘密联络熟人到机场集合,我还回去盯着张主任给我们办手续。”
赵国祥他们只有17个人,还缺10多个人。机会来了,赵国祥又懊悔需要机票的熟人不在眼前。赵国祥想,先找一个有钱的人,把机票款垫上办了手续再说。赵国祥在西城有一本家兄弟、土产商赵致远,前两天与赵国祥相遇,表示要把全家带出去却买不到机票,赵国祥赶忙去找赵致远,很快将事情办妥。
下午3时多,房虎文陪着张宪武赶到廿里堡机场办理上机手续。
空旷的机场上,一群人翘首东望,焦急地盼着飞机快快到来。夕阳就要落山了,还没有飞机的影子,赵国祥突然又紧张起来:如果张天佐知道了,会不会派人来接回去?一分一秒,赵国祥都在煎熬。天色渐渐暗下来,突然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人们不由自主一起东望,远处出现了亮点。亮点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赵国祥兴奋得快要跳起来。
陆续降落的飞机共三架,其中两架是青年军的运输机。那架普通客机的舱门刚刚打开,赵国祥他们30多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慌乱登机。
文/图李戴孙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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