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机器人 右手长生不老 我们的明天会更好吗?

澎湃新闻 2019-06-29 18:44 大字

“我们并非探讨AI技术本身,也不是描述未来的样貌。我们探讨的是未来很多年后,人类的关系结构可能会发生的变化。”

撰文丨崔莹 编辑丨宋晓晓

出品丨谷雨工作室

阳光灿烂的下午,高跟鞋“金发美女”倚在草坪的躺椅上,眼睛一眨说:“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关于机器人、人工智能和我,别害怕,你再也不用孤单一人了。我的名字叫Harmony(哈莫妮),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这是腾讯新闻出品的系列纪录片《明天之前》第一集《机器人伴侣》的开头。人们已熟识各类教育类、服务类机器人。而在未来世界里,人们可能也会和斯嘉丽·约翰逊模样的机器人一起喝下午茶,开着房车带“美国甜心”机器人去海边谈恋爱,向“詹妮弗·安妮斯顿”抱怨工作的不顺,或因它和邻居调情而吃醋……这并非妄想或危言,科学家们正在研究这种能够陪伴,并和用户产生情感的机器人伴侣。

这样的AI机器人是否会有广泛市场?会不会改变人类社会或家庭结构?带着疑问,策划人兼主持人曾宝仪探访了AI机器人研发公司,和机器人伴侣的使用者促膝谈心,请教专家,希望在明天到来之前,先比较完整地了解未来的种种可能。

倘若未来世界里,AI机器人已成为日常,人类是否坚不可摧?《明天之前》第二集探讨的就是“人类应该追求永生吗”。曾宝仪来到美国圣地亚哥正在召开的“长生不老大会”,这里的情景令她目瞪口呆——

预言家、未来主义者、科学家和医生,无法判断他们是疯子亦或天才,他们在这里主张“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没有衰老、病痛和死亡的世界”“我们应该没有边界地永远活下去”“我们需要阻止衰老,我们需要阻止死亡”。

他们抽取年轻人的血浆,再将其输进老年人的身体,他们把病人浸泡在液氮中……82岁精神矍铄的美国老太太告诉宝仪:“生命之余我是无限的,对我来说,82岁只是一个开始。”而英国生物医药学博士奥布里·德格雷告诉曾宝仪:“大部分人都能至少活到1000岁”。

这些激进的科学技术能够让人类战胜死亡吗?没有了死亡,地球人口真的要移民其他星球了吗?在这集《人类应该追求永生吗》中,《明天之前》带大家领略世界最前沿的“奇异科学”研究,也启发人们思考生命的价值。以上两集目前已在腾讯上线,谷雨独家采访了《明天之前》的英国导演乔希·韦塞尔卡(JoshuaVeselka)和中国制片人朱凌卿。

乔希·韦塞尔卡今年49岁,出生于美国,目前在英国伦敦工作,有二十多年的纪录片制作、拍摄经验。他的纪录片作品曾获两次艾美奖(7次提名),并曾入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朱凌卿目前就职于腾讯新闻内容出品部,是《十三邀》的制片人,曾导演央视节目《客从何处来》等。他们向谷雨分享了《明天之前》的拍摄初衷、话题价值和争议以及幕后故事,以下为采访内容。

未来,和机器人过日子

谷雨:AI技术被称为“未来技术”,可以应用于服务业、机械修理等诸多方面,为何纪录片《明天之前》选择聚焦在“机器人伴侣”(SexRobot)这一范围?探讨这个主题的意义是什么?

乔希·韦塞尔卡:人工智能是个很大的话题,关于这个,我可以制作10部纪录片,我现在正在制作另一部相关话题的4集纪录片。关于人工智能的故事也很多,你必须选择一个角度,因为你无法涵盖一切。

我们为什么选择“性爱机器人”?部分原因源自“陪伴”是一个普遍问题,它和我们所有人类相关。我们是否会走向这样一个未来:人工智能和智能机器人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比如成为真正的伴侣。这正是我们希望经由《明天之前》引发讨论的内容。

当然,这个话题也会吸引观众,如果我说这不是从市场考虑的话,那我就是在撒谎。并且,这个话题很有感染力,能够调动观众情绪。我希望人类在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之前,能够更谨慎。朱凌卿:这系列纪录片的定位是找一些人类所共同面对的、未来即将出现的、并且目前存在争议的问题,在这个框架下,找到了AI机器人这个主题。然后围绕主题,找各方人物,包括正方、反方,正在使用、觉得使用有危险的人等。其中就包括本集的核心人物,那些真的把AI机器人当作家庭成员或潜在家庭成员的人,然后我们对他们进行探访。

我们并非探讨AI技术本身,也不是描述未来的样貌,我们探讨的是未来很多年后,人类的家庭结构可能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是由非生物导致,即技术终究会作用于人类本身。技术对人类的影响要远远大于技术本身。

谷雨:片中,哈莫妮是“机器人伴侣”,主要功能之一是“性”,但《明天之前》却侧重探讨了它的陪伴功能、和人发生的情感联系,为什么?

乔希·韦塞尔卡:性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们所关注的大部分内容都是陪伴,而不是性。正如AI机器人的创造者马特(Matt)所说:对性的需求是一方面,这种需求会令智能机器人打开市场,让人们购买它们。是什么让它们持久?什么让它们被世界上更多的人使用?答案是它们能够成为人们真正的伴侣。说实话,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这是人们正在努力的方向。

朱凌卿:他们将哈莫妮设定为带有瑞典口音、金发碧眼的女性,有点像美国演员乌玛·瑟曼。“机器人伴侣”可以完成人们的生理需求,但将哈莫妮简单理解成“性爱机器人”,就如同把“电脑”称为“计算机”一样,是片面的。和性有关的问题相对比较容易理解,但它延伸出的人类所需的陪伴、关怀、安慰等问题,以及可能导致的新的家庭关系才是我们所关注的。

谷雨:“机器人伴侣”多被不擅长和异性交流或性格自闭的人使用,有专家判断,未来其主要用途是性爱理疗,成为孤独、残疾和老年人的“伴侣”。你们觉得AI机器人只会给这部分人群使用,还是会具有广泛的市场前景?

乔希·韦塞尔卡:将AI机器人用于治疗的想法,比如针对孤独的人、残疾人等,我认为在这个领域可能会有市场。它们可以帮助一些人,因为这些人很难和他人形成正常的人际关系。但这需要时间。

朱凌卿:我们所提出的问题是:AI机器人的情感是人造的,并非真情实感,但一旦它们被广泛使用,人们能和机器人进行交流,即打破了传统意义上人类通常只和同类进行情感沟通的惯例,这样的改变可能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变化。这样的未来好不好,谁也不知道。

谷雨:拍摄过程中的挑战是什么?机器人伴侣的客户,他们通常愿意分享自己的感受吗?在对他们的拍摄采访中,需要回避哪些问题?

乔希·韦塞尔卡:拍摄中存在一些挑战,大多数客户不愿意公开自己的形象或说出自己的感受。这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议题,我们寻找了很多人,才找到愿意参与拍摄、与我们分享感受的人。因为他们孤独无助,有生理或心理的需求,才成为智能机器人的客户。让他们向世界各地的观众展示他们的脆弱、他们深藏不露的欲望,分享它们的隐私,这并非易事。

没有什么回避的提问,主持人曾宝仪会决定和他们交流哪方面的问题。当宝仪和他们交谈时,即使她感到很不舒服或想要反驳,她也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做出个人化的评判,而尽量听取对方的意见和故事。朱凌卿:我们要和受访对象沟通很多次,有时他们自己也会犹豫。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很隐私的话题。让人们对某事件发表意见容易,但要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就很难。对那些敞开自己、进行表达的受访对象,我们非常感激。我印象很深的是,某次拍摄,我们都到场了,大概7、8个人,但导演乔希和拍摄对象沟通的结果是:只有他、宝仪和两位摄影师可以去他家拍摄,其余人要在附近等着。

拍摄时间也是一个挑战,因为制作时间有限,我们经常要和时间赛跑。在泽西岛拍摄时,拍摄团队人到了,但行李没到,宝仪的衣服和化妆品都没到,而我们只能在岛上拍一天,宝仪不得不借穿经纪人给媳妇买的孕妇装,又到便利店买了简单的化妆品,应对拍摄。

“长生不老”是对科学的滥用

谷雨:为什么想要拍“永生”这个主题?它的探讨价值是什么?

乔希·韦塞尔卡:自从人类诞生后,人类就在努力延长寿命,比如学习种植庄稼,而不是狩猎和采集,这样可以更长寿。有人说,所有现代医学手段都是用来延长人类寿命的。我们能够活多久、我们的生活方式,是任何时候都在面临着的重要议题。

并且,我认为科学就像是一条曲线,这条曲线是线性的,我们正处于这条曲线的尖端,将会迎来更快的发展变化。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活得更久。因为有些人将会有更多的钱和机会获得治疗。这也是为何“永生”这个议题变得如此具有争议性的原因。

如果有一群人拥有手段、渠道和金钱,他们可以比别人多活一倍的寿命,那么,在寿命问题上,人与人之间会变得不平等,以至于可能会有两个社会产生,即“可以不朽的人”与“凡人”共存。这或许会导致紧张局势,甚至会导致暴力。

“死亡”一直是社会的平衡器,因为所有人都会死,每个人都在同一条船上。如果这种情况有一天发生了变化,人们将会很难接受这种不平衡和不平等。 朱凌卿:有新闻报道中国富豪到乌克兰注射60万一针的胚胎干细胞,李嘉诚在吃抗衰老的药片,谷歌投巨资进行延长人类寿命的研究等,我们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方向是可行的,虽然目前这种现象只存在于非常富有的人群中,但这是一个趋势。我看过的一个报道称,20世纪医学界最伟大的发明是“青霉素”,因为它让整个人类的寿命从45岁提高到60岁。所以,我们说不定又处于类似的历史阶段。

谷雨:现实生活中,提到“长生不老”,很自然会想到各类抗衰老药物、美容品,你们认为这和《明天之前》中探讨的“永生”相比,区别是什么?

乔希·韦塞尔卡:各类抗衰老药物、美容品,和我们在纪录片中探讨的议题是两个层面。这种永生并非关于某种面霜,或注入体内、让你的皮肤变紧的肉毒杆菌,而是让你更长寿。也并不是像老年人那样一直生活下去,而是大大延长你的青春期。是真正地减缓衰老,而不是靠化妆或其他,仅仅改变视觉上的衰老。比如在英美,人们的平均寿命是78.6岁,片中的人物所谈论的是人们可以活到150岁,甚至300岁。

朱凌卿:各类抗衰老药物、美容品,所起到的作用只能是延缓衰老,是个表象而已,《明天之前》中所探讨的“永生”,是本质上的改变。

谷雨:本集所涉及的人或者公司,有没有令你们觉得是明显的炒作,或是博取大众的关注只是为了获得投资?哪些科研工作者真的对这个领域充满激情?据说研究衰老的剑桥大学博士奥布里·德格雷(AubreydeGrey),他的第一笔研究资金来自他母亲的遗产。

乔希·韦塞尔卡:他们中的很多人既是销售人员,也是科学家。他们充满激情、信心,认为依靠科学可以创造出奇特的东西。德格雷就属于这样的人。

德格雷最初的研究基金来自他的母亲,随着时间推移,他也得到了其他投资。他拥有专业知识,做了相关研究,并制定了很多方案,他一直处于这一领域的最前沿,他相信他可以引领一个将会影响整个社会的变革。当然,他的主张并非已经兑现,而仅是一个计划,这需要一个过程。我认为他可能会有所作为。

然而,创造原子弹的科学家也并不能预测到原子弹可能带来的结果,科学的风险始终来自于对科学的滥用。假使人类的寿命可以被延长,但因此会导致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巨大不平等,这也算是对科学的滥用。

朱凌卿:我认为在这个领域,不能非黑即白。比如德格雷,他很感谢他的母亲留给他一笔钱做这个研究,但他更是一个未来学家,他是来摇旗的,因为他看到了一种可能性,想到了别人所想不到的,就去倡议大家都去做这件事情。即使他本人并不一定是十分高明的生物学家。

谷雨:最令人震惊的是,对“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的拍摄采访,到2019年3月24日为止,已经有167位病人被冻存在那里。获得采访他们的许可很难吧?你们在冷藏室里的感受如何?这个业务的价格怎么样?

乔希·韦塞尔卡:拍摄之前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和他们聊天,让他们了解我们的拍摄,告诉他们这系列纪录片都包括哪些内容,我们想要探索什么,以获得对方的信任。并且,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的人也很想分享他们的故事和感受,这有助于获得拍摄许可。他们自己也承认,他们的组织不能够给客户提供一个确切的未来:他们把客户冰冻起来,希望未来能有一种技术让他或她复活。他们很诚实,这是一场很大的赌博。它甚至不是一场赌博,因为人们不会在死之前去那里,死后才去那里,如果人们在死之前去,那将是一场更大的赌博。我想也许有一天,人们会在死之前去那里被冷冻起来,因为这可能会增加他们复活的机会。

没人知道将来会怎样。他们的生命已经消失,却以一种尚不存在的“不朽”方式存在着。整个房间像是被一群梦想家和一群正在用钱进行这场愚蠢赌博的人包围着。有一个小女孩被冻存在这里,她的父母失去了她却抓住一切机会拯救她。至于价格,我记得保存整个身体是25万美元,保存一个头是5—10万美元。一次性付费。

朱凌卿:那里面,挺冷的。我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希望”。他们的亲人把他们冻存在那里,他们都心存希望,无论这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可以实现的还是虚妄。也可以说是一种寄托。冻存的病人旁边有很多说明,比如他是谁的丈夫、什么性格……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被记着。很诡异的是,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的所在地,也是美国老年人青睐的养老地,因为那里冬天很温和。那里也是富人区。

“曾宝仪”风格的纪录片

谷雨:曾宝仪在片中的作用是什么?为何邀请她担任这系列纪录片的主持人?

乔希·韦塞尔卡:这是一部由主持人驱动的纪录片。宝仪带动纪录片的进展,这成了她个人的探索。拍摄时,我们把所有调研资料给宝仪,她会根据这些资料,向采访对象提出她最感兴趣的问题,我也会建议补充一些问题,但会时刻记得是宝仪在提问,要尽量体现她的视角和观点,不然就不需要主持人了。这是一个双方合作的过程。至于有些画外音,我用英文写出来,然后宝仪将其转化成汉语,用她觉得舒服的语言表达出来。朱凌卿:宝仪参与了节目的前期策划,也发表了她的意见,她和摄制组一起完成了这个节目的“生长”。她带着她的风格去探访,她所有的感受、抒发也都独具她个人的特点和风格。并且,我们的表达、想要讲的话,都会通过她提出来。

宝仪在片中的绝大多部分表达都是她自发的,也是我们希望的。她的现场感受力、表达力非常强且敏锐。她很勇敢,这种勇敢不仅是体力上的,更是她敢于表达自己的状态和想法,她愿意把自己个人化的感受和大家分享,更重要的是她足够开放,她愿意接受所遇见的人、遇见的事。而且,她对这几个选题有兴趣和好奇,比如死亡问题、边境问题等。

谷雨:拍摄团队如何组成?因为这是中西合作的纪录片,合作过程怎么样呢?

乔希·韦塞尔卡:比如在美国和墨西哥边境拍摄时,包括我、两名摄像师、一名收音师、曾宝仪、翻译、当地保安、一位腾讯新闻的制片人等,大概8、9个人的小团队。我的经验是,拍摄团队规模越大,拍摄对象就越不诚实。如果出现了大规模的工作人员,没人会对你讲真话。这种跨文化的合作体验非常棒,我感到很幸运。朱凌卿:除了导演乔希,还有两名摄影师,一个收音,然后是宝仪的经纪人和化妆师,然后包括我,还有另一位执行制片人。

在中西合作中,一些细节要格外注意,主要是语言上的,比如很多话在英语语境下双关或非常重要,但翻译成中文就达不到那样的效果。也有文化上的差异,比如乔希曾提议去拍无国界医生,展现他们如何帮助那些来自南美、非洲等禁止堕胎国家的女性堕胎,对他们而言,这个议题涉及宗教、医生的义务等,非常重要。但对中国观众而言,这个内容就不会产生很大冲击,因为在中国,法律赋予了女性独立的生育决定权。

再就是,因为我们是网络平台,我们希望这几集纪录片的形式更自由、灵活。很多时候,中外双方需要互相商量、启发,在故事的呈现、讲故事的方法上进行创新。比如在第一集的开始、中间和结尾,我们决定让智能机器人自己讲述。这是我们双方在不同平台、不同经验下的碰撞和合作。

*下周,谷雨计划将推出《明天之前》第三、四集幕后故事及曾宝仪专访,敬请期待。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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