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读书人的背影
一个读书人的背影
□ 范海成
一个读书人的背影
近日,偶览《2011-2020年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冯浩菲先生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赫然在目,并且排在第三位,引出我曾经受这位恩师教诲的不少记忆。国人对心无旁骛、一生向学的人雅称为 “读书种子”。在我的心目中,冯浩菲老师就是这样的读书人。如今,冯老师是山东大学古籍整理所的教授,更是名满天下的古汉语专家。虽然,走向社会之后,我与冯老师只是时不时通通音问,可对于冯老师的印象,对于与他有关的一些往事,记忆里还是那么清晰,难以忘怀。
冯老师生于甘谷,当过小学教师,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以初中学历考取甘肃师范大学(即今之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上大学两年后,“文革”风暴骤起,学校是重灾区,别人忙于闹腾,他却尽可能多读书。1968年大学毕业后,他与其他学校的六名大学毕业生被安排到清水县松树公社左李大队劳动锻炼。这帮文、理、农、医等不同专业的学生,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一年有余。吃粗粮,睡土炕。那时候不但缺粮,还缺烧炕的柴草,睡冷炕是家常便饭。冯老师与艾明(北京农业大学毕业)、苏葆生(兰州医学院毕业)三人就挤在一个土炕上。有时候见到艾明先生,说起当年他们三条大汉挤在一方土炕上的情景,让人忍俊不禁。买生活用品,要步行四五十里到白驼镇。尽管当时条件十分艰苦,但冯老师照样读他的书,艾明照样拉他的小提琴,条件艰苦却弦歌不废。冯老师常翻随身带的《康熙字典》,读《说文解字》。组织上要锻炼小结,冯老师文笔好,大家常常推给他写。他有过当作家的梦,曾经发表过短篇小说。有一次上课时,他赞叹天水作家黄英的勤奋,说黄英把一些好词汇写在小纸条上贴在屋子里晨昏诵读。在清水一中教书期间,冯老师业余创作的眉户剧《战石门》曾在县城电影院公演。他有文艺创作的基础与实力而且很执著,后来却走上了从事学术研究的路。
1970年,劳动锻炼结束,冯老师被分配到清水一中教语文。他给我们教了一年多的语文。他讲《曹刿论战》,把双方论辩的气氛与战场的场景讲得活灵活现,所以至今我仍能通篇背诵这篇古文。他讲《三元里抗英》,条分缕析而又生动逼真。通过他讲授《沁园春·雪》,我们才了解了这个词牌的来历,并牢牢记住了汉代那位沁水公主以及她的美好的园林。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但他的志向与抱负远远不是一个偏远小县的一所中学所能容纳得了的。“文革”刚结束,他颇经周折,调到天水地区乡镇企业局。吸引他的是天水市图书馆的丰富藏书,而绝非一个小单位的秘书职务。
恢复高考后,招研工作随之在各校开展。他抓住这迟来的机会,考取了甘肃师范大学古汉语大家彭铎先生的硕士研究生,从此一步步走上了古汉语研习之路。冯老师读研时,我也在师大上本科,有时候会去看他。他曾扳着指头对我算:考研时他接近38周岁了,若再过8天就超龄了,就没机会参加考研了!
在师大读研时的冯老师,住美术系和体育系学生宿舍楼一楼靠门口的一间,对门是厕所。从早到晚,窗前是出出进进的学生。体育系学生天天在楼下踢球,足球时不时砸到他的窗上和门上,但他充耳不闻,独自沉潜在佶屈聱牙、行外人视同天书的古书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的就是他这样忘我的境界。宿舍里一床一书桌,外带一个小书架,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地上还有两个学生用的小木凳,平时他坐一个,另一个上面用半张报纸盖住,免得打理。每有访客到,他就顺手揭去报纸,请人入座。去食堂打饭,他一手提一个竹皮热水瓶,一手提一只用塑料袋装着的搪瓷碗,走路目不斜视。排队打饭,不与任何人交谈。除了在食堂看到他,偶尔也见他散步。散步路线是从学校正门出,绕学校半圈再自东大门入。校园内外,平时难见他的身影。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冯老师留在师大古籍整理研究所工作。几年后他又考取了华中师范大学古文献专家张舜徽教授的博士研究生,从此进入古汉语研究领域的最前沿。
冯老师读博时,发已全白,俨然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有位副导师比他还年轻。这些年,做了多年博导的杨义回头念博士,八十老翁金庸入剑桥大学读博士,也算不得新鲜事了,可在当时,中年后重新当学生还是相当稀罕的。冯老师的学问,学术界早有定论。冯老师的大作《古汉语新论》,读之并无晦涩之感,这才是硬功夫、真水平,让读过此书的人感佩不已。冯老师一生认定读书好,读书有用。他此生就是以此自励并以此励人的。这种对知识的崇敬、对读书的自信,本身就令人感奋,让读书人顿增几分底气。当过他的学生,于我们是一生中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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