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彩礼 乡村爱情的伤痛□见习记者 韩超 实习生 曹舵
彩礼名目繁多钱数高
对于婚礼,很多人认为只有讲究多才能体现出隆重的感觉,而农村的婚俗恰巧就在其中。在清水县山门镇山门村,做了几十年媒人的李银贵老人就农村结婚前的名目繁多的婚俗向记者娓娓道来。在结婚之前,男女双方就要有十多项程序要走,而这些程序的共同点就是:男方每次都要向女方家里给予不同数额的礼钱。
李银贵说,在山门镇,男女双方第一次见面,男方要给与女方2万元的见面礼；女方到男方家看新房,男方要给1万元的礼钱；女方对男方家庭满意后,男方须给女方3万元的“全家红”,也就是给女方家的衣服钱；之后男方就要向女方家送上1万元的烟酒钱,表示尊敬。婚事商定后,男方要给女方4套嫁衣钱8000元；之后再次给女方家20条烟,每条60元；24瓶酒,每瓶至少30元,共计约2000元；最后再进行名曰“三大绑”的仪式,男方支付2万4千元。此时,结婚前的仪式就进行完了。结婚当天,男方要给女方再次送去价值2000多元的烟酒,摆上3000多元的菜品,而且还得给女方“开箱钱”1万2千元,“装箱钱”2400元,这些程序进行完,一场婚礼才算结束。记者草草估算了一下,在这场婚礼当中,男方最低也花费了将近二十四万元,不包括男方家买院子、盖新房、装修、买家电家具等的花销,如果包括在内,男方至少也得花费四十多万元。而结婚时女方的陪嫁品,主要以电视机、洗衣机、摩托车为主,一般总价值不会超过2万元。李银贵老人说,在山门镇的马堡、高桥、薛家等村,彩礼的情况相差无几。
秦州区汪川镇郑山村,地势偏僻,进村的路只是依附着山体挖出来的,坡度较陡,仅仅能容得下一辆小车通过,而且路面高低起伏,像一座座小型的山包。虽然位置偏远,但该村的彩礼钱却毫不逊色。郑山村原书记郑治国告诉记者,在这里,男女在结婚前也有很多形式要走,包括一见面、二见面、看新房、烟酒会茶、买新衣、拜座、三金、开箱钱和认亲等,前前后后男方一共得花费十几万元,当然这不包括男方家盖新房的钱。
汪川镇郑山村文书郑卫民无奈地说:“哎,越是偏远、条件差的地方,彩礼收的越重,像镇中心周围的几个村子,只需要三五万元。没办法,谁让我们这没人来呢,太穷啊!”
一个农村家庭,除了种地、打工,便再没有了其他的经济来源,条件尚可的农村家庭每年的积蓄也仅达到万元左右,而娶一个媳妇的花销就是一家人几十年的积蓄。由于农村青年结婚普遍较早,要想通过几十年的积攒来娶房媳妇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绝大部分家庭选择了“借钱结婚”。
汪川镇郑山村村民郑斌斌告诉记者,2008年他结婚时花费了十多万元,而当时他自己手里仅有2万多元,其余的钱全是向亲戚朋友借款和银行贷的。五年时间过去,他结婚欠下的债务还要3万多元。他说:“父母年龄大了,有些地里的农活干不动了,种的庄家挣不了钱,只能勉强糊口,主要收入还是我和媳妇打工挣钱。除去生活成本,一年最多也只能攒个万儿八千的。”记者问他,媳妇家有没有帮助过他们,他笑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结婚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娘家没必要再管,最多只能给我们借点钱。”最后,郑斌斌说,他们现在全家压力非常大,结婚后父母不得不坚持种更多的地,他们两口子打一些更辛苦但挣钱多的工,就想着早日还钱。
清水县山门村的村民马保林说道,在他们村子,娶个媳妇大概花费要三四十万,没有几户人家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全都是借。记者采访中了解,为了结婚,农村有些家庭除了在信用社贷款之外,还去借高利贷。而高利贷的利息,一年就要几千元。马保林说:“利息越滚越多,光靠小俩口还的话不现实,他们也要生活。所以我们这里一旦谁家结婚,就意味着全家进入了努力挣钱还钱的漫长道路。娃娃年龄到了,总不能因为没钱不结婚,所以再难,也要想方设法给娃娃结婚。”
天水师范学院陇右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霍志军博士介绍说,多少年以来,中国“重男轻女”的思想仍然存在,虽然国家通过各种形式进行进行引导,但效果一般,尤其是农村,这种现象更为严重。在计划生育全面推行的20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农村家庭普遍要生育三四个孩子,如果前几个是女孩,那这家人非得生出个男孩不可,不然按照传统说法就会“断了香火”。但如果生了一两个男孩之后,再想要个女孩的现象就非常少。到后来,有人怀了孩子后便回到医院做检查,由于当时孕检制度不是很完善、严格,当得知怀的是女孩之后,不少人会将其打掉。如此一来,在广大农村,男孩数量远远超过女孩数量,这也成为如今取媳妇难、娶媳妇贵的原因之一。
在山门镇采访中记者得知,如今农村大部分女孩都到南方打工,在打工地受到先进的婚姻观念之后,她们择偶的范围不再仅仅围绕农村,会更偏向于城市,能回到农村结婚生活的女孩变得更少。而由于农村土地需要一些年富力强的人耕种,一些男孩不得不留在家中帮助父母种地。这些人挣钱少、家庭情况较差,思想观念陈旧,外面的女孩不愿意来,所以附近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没有外出打工的女孩成为了他们选择的对象。在这种男女人数比例悬殊的情况下,女方往往会开出令人仰止的价目嫁女。
虽然女孩“人以少为贵”,但此“贵”并非是身份的尊贵和地位的贵重,而是指出嫁时收取彩礼费用的高昂。女孩地位低,她们无法左右自己的婚姻,即使是自由恋爱,最终也要回到父母“待价而沽”的现实中来,在并非个人意愿的情况下收取男方昂贵彩礼之后,她们又成为了家人口中“泼出去的水”。
随着近年来国家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所挣的钱、花的钱也比以前多了。随着农村经济人均收入的提高和各种生产、生活支出的加大,对于一年一年彩礼礼金的衡量自然随市而涨。
山门镇的李银贵老人说:“以前不但挣钱少,而且东西种类还不多。现在你去商场看看,什么东西都有,而且一般情况下还都能买得起,这样一来,结婚时的花费怎么能低得下来。”另一位老人雷永忠也插话说:“以前一袋面才多少钱,一斤油多少钱,现在呢?什么东西动不动就得近百元,拿一百块出去都不知道能干嘛,如果现在的彩礼还按照以前的标准要,那不亏大了嘛。”
“虽然男方挣的钱比以前多,但是作为成亲的男方家庭,花费可比以前多出了很多倍,光盖房子就得十几万,负担也很重。”记者这么说时,雷永忠老人说:“哎,这个就管不了了,反正这年头啥都在涨,彩礼钱涨涨也合适,也很正常。”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也了解到,也有一些经济基础较好的个别女方家庭会象征性地向男方收取两三万元的彩礼,等到女儿结婚时,女方家会将收取的彩礼以红包或购置成家具的形式再返还给男方,只为给女儿在婆家创造一个宽裕的生活环境,这样既完成了收取彩礼的传统形式,又能保证女儿今后生活的不窘迫。当然,这种现象在如今的农村属凤毛麟角,大多数的有女儿的家庭仍然奔走在“多收彩礼多挣钱”的道路上。
霍志军博士说,其实彩礼本身没错,因为这是中国长久以来所形成的一个传统,它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在社会经济不断发展过程中,传统文化中的精华部分和糟粕部分同时出现,一些人的思想观念跟不上社会的进步发展,不能客观对待传统文化仪式,导致了这样一种扭曲的彩礼现象。在中国,彩礼文化不可能消失,更不能通过立法的形式强制,只能不断通过先进思想的宣传和教育,将一些具有典型意义的现代化婚礼事例展现出来,为偏远山村的一些村民树立学习的榜样,使他们的思想观念在潜移默化中转变过来。
要使父母把理解双方孩子放在首位,将彩礼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之上,收取彩礼的数量应根据男方的经济情况和能力而定。女方千万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迫使男方身负巨债,这样不但会是自家女儿的婚后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更会伤害年轻人之间纯洁的爱情。
彩礼攀升原因多
呼唤健康婚俗回归
男方成了“婚奴”
太重了,背不动啊!
彩礼攀比节节升
中国人在为人处事时最看重“面子”,对于农村大多数地方而言,儿女的婚姻更是体现面子的大事。同时在这样的“面子爱情”之下,“里子”的分量依然很重。
“如果别人家收了十几万的彩礼,你家体谅女儿,只收了几万元,在别人眼里看不到做为亲人对女儿女婿的体谅,只会觉得你家没本事,女儿不值钱,人家男方不愿意花高价。”秦州区汪川镇郑山村的郑治国说,在这样的一种心里下,许多有女孩的农村家庭已经形成了攀比彩礼的现象,为了不丢面子,彩礼一家更比一家高,导致农村出现彩礼持续上涨而难以抑制的现象,这种情景在越贫穷的地方越严重。此外,也有不少女方家庭表示,彩礼钱收得少,担心人家男方觉得女儿廉价,就会不珍惜；收得高了,男方就不敢对女儿不好,因为男方会担心人财两空。
也有一些农村家庭抱着靠女儿结婚时多收点彩礼来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的情形,用彩礼钱盖新房子,或是添置新家具等。如果儿子的农村家庭,肯定会收取女婿很高的彩礼,再用这些彩礼当做儿子结婚时高昂的彩礼,这种“收一个补一个”在农村有儿有女的家庭非常普遍,而且大多数都是以这种方式来解决儿女的婚事。
虽然女孩结婚时收取的彩礼多,仿佛显得女孩很金贵,但这并不与农村长久以来的“重男轻女”的思想相悖,反而更加映衬出农村女孩地位的低下。许多女孩父母不会去想:彩礼要得太高,把男方家搜刮穷了,女儿嫁过去还要受罪吃苦。在采访过程中听到女方家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女孩嫁人,在婆家的情况娘家很少再管,因为他们已经认定那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别人家的事,而在这种心态的指使下,女方家在商谈彩礼时会尽可能得多要,这样既能保住“面子”不被邻里笑话,还能多弄点钱充足“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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