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诗人的甘肃情
张炳玉
贺敬之同志是著名诗人和剧作家,也曾长期担任宣传文化系统的领导。1990年9月,他专程前来甘肃考察文物事宜,我有幸结识了他。在我的陪同下,他先后考察了秦安大地湾古遗址、天水麦积山石窟和伏羲庙等文物景点,考察提出的意见很宝贵。考察大地湾古遗址时他指出:大地湾遗址是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古文化的宝贵遗产,具有重大的学术考古价值,要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搞好挖掘研究工作,把大地湾遗址真正办成一个供人们参观和研究古人类活动的博物馆。考察麦积山石窟时他说:麦积山和敦煌的不同就在于大胆地吸收和改造外来文化,使之更加贴近民间,贴近世俗。麦积山并不亚于敦煌,但是从当前的情况看,对麦积山的介绍宣传还很不够,还没有把它的知名度打出去,今后要特别加强这方面的工作。要把麦积山不同于别的石窟的特点,如群体和个体的关系等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认识和了解它的价值。
考察期间,贺敬之还为麦积山和伏羲庙即兴挥笔赋诗两首:
题麦积山石窿
小陇兼雄秀,麦积合神人。
千山见群我,百代论古今。
题伏羲庙
匆匆访天水,悠悠拜羲皇。
大小测气候,新演易几章?
除对甘肃省的文物保护工作给予具体指导外,还一路风尘,谈笑风生,说诗论文。记得一次路经庄浪县城,平凉地委一位负责同志得知坐在身旁的这位领导,竟是他慕名已久的诗人贺敬之时,激动得难以自持,紧紧握住贺敬之的手说:“您的许多作品,至今我依然字字不忘,不信您听:
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
灰尘呀莫要把我眼睛挡住了……
手抓黄土我不放,
紧紧儿贴在心窝上。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
这朗诵,贺敬之又惊又喜,宾主之间和上下级之间一下子没有了生疏和隔膜。说来也巧,当他结束考察,我们在天水火车站为他送行时,迎候他的年轻的火车站站长疾步上前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都是伴随着您的诗歌成长的。”接着年轻的站长又开始朗诵起《回延安》这首著名的诗篇,表达了一位读者对诗人的敬重之情。站长朗诵的感情投入,激情洋溢,成功地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带入亢奋状态。
1991年1月7日,贺敬之的秘书赵铁信给我转来臧克家写给贺敬之的一封信,臧克家在信中说,青岛大学中文系冯克廉和刘增人两位教授研究他的作品,编写“中国现代作家作品研究资料丛书·臧克家研究资料”已完稿,现在遇到出版困难。臧克家希望这本书能在甘肃出版。赵铁信转达贺敬之之嘱,让我帮助解决。我深知这件事的分量,当即与甘肃人民出版社取得联系,出版社立马表态要把这本极具学术价值的书稿尽快出版。就这样,85万字的《臧克家研究资料》在甘肃问世。那一年,臧克家已是86岁高龄,他心上一直放不下的一件事终于有了结果,当臧老亲眼看到这本最全面、系统、忠实地记载着他60多年为文艺辛勤工作的书籍时,很欣慰,也很激动,对甘肃同志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1991年8月,文化部在北京召开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贺敬之在讲话中专门谈到1992年春季在云南昆明举办第三届中国艺术节剧目入选情况。我听着傻眼了,全国各省、市、区几乎都有一台剧目被选定,唯独甘肃没有。甘肃省直八个专业艺术表演团体,只有省陇剧团正在排练现代陇剧《天下第一鼓》,甘肃能不能补报?我想来想去,大胆决定给贺敬之同志写信,要求补报。没想到很快得到他的批准,同意甘肃补报陇剧《天下第一鼓》入围第三届中国艺术节。
这个信息传到剧团,演员们奔走相告,喜笑颜开。演员们回忆,陇剧从《枫洛池》开创之后,三十多年陇剧再没有在国家级演出平台露过脸。现在机会来了,大家下定决心,背水一战,只许成功。为确保演出成功,演员们在原有基础上,对该剧精雕细琢,鏖战半载,满怀必胜信念,来到春城昆明,迎战艺术节。
艺术节期间,上演的几十台争艳竞放的剧目当中,甘肃陇剧《天下第一鼓》在第三届中国艺术节艺苑中一枝独秀。上演当晚演出结束时,观众席爆发出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肯离去。演出次日的戏剧专家评戏会上,专家们异口同声给予高度评价。京剧大师级人物、云南省京剧团团长关肃霜不吝美言地大加赞扬《天下第一鼓》打出了中华民族的志气,真乃“天下第一鼓也。” 关肃霜谈得尽兴时,突然起身离座,朝着编剧、导演和主要演员恭恭敬敬地行了三鞠躬。关肃霜的三鞠躬顿时传遍春城,竟成为艺术节期间海内外文艺界、新闻界“炒”得最为火红的热门话题。
《天下第一鼓》之所以使她醉迷令她感动,就是这“鼓”的力量。甘肃独有的兰州太平鼓堪称一绝。陇剧团把民间自娱自乐、玩地摊的男子太平鼓传承创新,大胆改革成为男女鼓手同打,搬上专业舞台,这成了戏曲舞台亮丽一景。这不能不使这位称著于世的京剧大师深受感染并倍加动情。
《天下第一鼓》演出大获成功,接下来顺顺当当获得文化部文华奖。这是甘肃戏曲作品首获国家级最高奖项。
甘肃为第三届中国艺术节“补”了一个文华奖,演员们激动地说,这是我们以自己的佳绩回报贺敬之同志对甘肃陇剧的厚爱。
1993年8月,我们一行来到北京贺老的家中,与贺老并座品茶,促膝相谈。我们和贺老交谈了近3个小时,贺老谈得很尽兴,我们听得很专注,接近中午时分告辞时,贺老给客人们写了几幅字,柯岩大姐从里屋来到客厅,将她的新作《他乡明月》送给我,同时,将她主编的《古今中外文学名篇拔萃》分送给客人。
离开贺老家,我想了很多。1940年春天,贺敬之还是一个年仅16岁的孩子,竟然能够告别父母,结伴同学,从故乡山东枣庄的台儿庄出发,徒步西行长达40余天,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投奔延安这块革命圣地。在这里,他穿上一身灰军装,成了小八路。就是这个小八路,革命熔炉不仅把他冶炼成一位革命者,也冶炼出了一个剧作家和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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