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历经沧桑后的沉默姿态 刘小雷 周言文

天水日报 2015-12-06 08:16 大字

一切都是这么淳朴,仿佛我们刚才穿过的不是黄土夯筑的堡门,而是时光的隧道

天水籍作家秦岭曾在一篇文章中对于秦州的古堡这样描述:

都知道长城,首先因为它的高,还有长。

说穿了它就是一个扯展开来的古堡,功能:防御。恐怕没有多少人知晓在羲皇故里、在古先秦大地、在西秦岭天水地界一万四千多平方公里的梁峁崖畔上,星罗棋布地耸立着1400多个古堡,它们有长城的高度,只不过没有长城的长,它们的长度只有短和小,如庄园,如院落,如瓦窑,一个个的,像孝帽,悲怆而感伤,但我们无法低估它在防御层面和长城一样的辉煌和悲壮。但它是城,是堡,除了少量属于军事壁垒,大多是天水黎民百姓血肉之躯曾经的避难所。长城早已被赋予更多的象征意味,古堡呢?天水古堡呢?

是啊,古堡呢?天水古堡呢?

于是,我们决定,去找一找散落在天水境内的古堡,去寻一寻古堡坚实的姿态之下,或神秘或动人的故事。

天水古堡,现存在天水境内的有500多座,而最为完整、独特的古堡,是位于天水市秦安县的三大古堡:迎恩堡、三台堡以及常平堡。

陪同我们采访的是秦安县文物局的安俊维,一个朴实的80后年轻人。他说感觉自己的心灵和家乡的古堡有着神秘的联系。

我们首先赶到秦安县城边的西川镇神明川村。

紧挨着村子的是白鹤山,顺着黄土路上山,在山顶,高大的墙体兀地出现在眼前,一个黄土建筑的城堡便伫立在山顶,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迎恩堡了。

从堡子北边的堡门进入古堡内部,仅是穿过堡门,就好似穿过了一段山洞,门顶是用粗壮的圆木搭建而成,厚达3米的墙体围成了古堡。进入古堡内部,房屋、街巷、水井、树木一一出现在眼前,鸽子在屋顶跳跃,干农活的农具在墙根或堆放或搭靠,往年收的玉米棒子就挂在檐下,木板门或虚掩、或大方地敞开着,你可以随意地推开一两家,就可以进入小院内,偶尔遇见有几个要去上学的孩童在我们招呼的时候,羞涩地跑着躲起来,然后在巷子的折角处,偷偷地探出半个小脑袋打量我们,一切都是这么淳朴,仿佛我们刚才穿过的不是黄土夯筑的堡门,而是时光的隧道。我们像一群突然闯进的现代人,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古堡,惊讶于历经了百年之后,还依然可以供人们生活、繁衍生息的古堡。

关于迎恩堡的历史,就不得不提到“陇上铁汉”安维峻

从古堡的北边堡门进入,再从古堡南边的堡门走出,站在迎恩堡的门口,抬头仰望。厚重的黄土夯筑了这座坚实的百年古堡,历经风鞭雨打,已然成为墨黑色,满身的皱褶诉说着这座古堡的沧桑,可是堡内却仍是绿草青青,鸟飞莺鸣。

忍受着阳光的暴晒,我们一行沿着没有一点树荫的山路,去了白鹤山另一端。在那里有一座民间热心人士建立的安维峻博物馆。

迎恩堡的所在地神明川村就是“陇上铁汉”——原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的故乡。土生土长的西北汉子安维峻,性情耿直,不阿权贵,是典型的西北汉子的性格,曾于1893年任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在中日甲午之战前夕,支持光绪皇帝为首的主战派,他以鲜有的勇气和刚直,在短短的十四个月的任期内,连续六十五道上疏,直言谏诤。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请诛李鸿章疏》:“李鸿章平日挟外洋以自重,固不欲战,有言战者,动遭呵斥,闻败则喜,闻胜则怒。中外臣民,无不切齿痛恨,欲食他鸿章之肉。而又谓和议出自皇太后,太监李莲英实左右之。臣未敢信。何者?皇太后既归政,若仍遇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天下臣民?”最后,义正词严地提出要将“倒行逆施,接济倭贼”的李鸿章“明正典型,以尊主权而平众怒”。京城时人以“陇上铁汉”四字相赠,成为了清代著名的谏官。

一路上,安俊维向我们讲述了迎恩堡和安维峻,以及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的故事。迎恩堡始建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而安维峻在晚年回到了家乡,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组织村民在原堡子基础上增筑,使其更加坚固完整。迎恩堡建有三道堡门,占地面积约8亩,堡内打有一口井,名叫“爷庙井”,因堡底有一关帝庙,故名。遗憾的是,这次我们因故并未找到。堡的四周建有6个炮台房,分布在四角,堡墙的四周分布着均匀的炮眼,并有女儿墙,堡墙高约6.6米,宽约2米。墙头上人可以自由行走。堡子的退口处又叫“板头儿”,供人从堡墙退下时逃跑,退至山上,人尽板取,敌人难以通过。1975年,迎恩堡女儿墙被拆毁。如今现在堡墙、堡洞、堡门、水井均好,水井继续供村民吃水,堡内居住着十几户村民。

正是有了安维峻不遗余力为了守护百姓、保卫家园,当地的人们一代代直到今天,都为其感念。就在当地,个人出资修建了一座纪念安维峻的博物馆。

不大的博物馆,红墙黛瓦,别致的小院,曲径通幽。正房里面安维峻的塑像穿着清代官服正襟危坐,而实际上他留下来的老照片,则更像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人,想到他的铮铮铁骨,真是可敬亦可近。

从山顶下山,我们到神明川村的安维峻故居探访他生活过的痕迹。一进院门,一株葡萄藤细细嫩嫩的,攀援在门口,如今的故居仍然有村民居住,一位老大爷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堂屋。古旧的房屋内还保留着以前的老物件,木质的房门、窗棱,已经都被岁月打磨,沁入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喜怒哀乐而油光发亮。

三台堡也就百来年的历史,但堡中的田家寺据说最早却是修建于隋代,于是古堡给人一种久远的感觉

紧接着,我们的车继续东行,到达了位于莲花镇的三台堡。迎恩堡与名人有关,三台堡会有怎样的特色呢?

这座古堡最为独特的是堡中有寺。寺名:田家寺。

古堡的堡墙及墙顶用青砖帮砌,名为三台,也正是因为这座古堡分为三台,三道门;第一台为堡门,第二台为田家寺门,第三台为正殿门。我们从第一台开始,逐级登上了三台堡的每一台。

三台堡地势很高,在莲花村堡子山北麓,逐级登上,视野也渐渐开阔,站在第二台的田家寺内,就可以将整个位于清水河下游的莲花镇尽收眼底。

三台堡也就百来年的历史,但堡中的田家寺据说最早却是修建于隋代,于是古堡给人一种久远的感觉。

而位于第二台的田家寺这座佛寺为何名曰“田家寺”,这里有一段奇妙的传说。

某年陕西的麦子熟了,莲花镇有一位姓田的麦客子去陕西赶麦场,麦子快要割完即将回家的时候,晚上这位田麦客住在岐山与凤翔交界处的紫金山佛寺里,夜间田麦客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菩萨对他说:“我要到你们莲花镇那里去……”天一亮,这位麦客就按梦中所托找到了菩萨大殿,一看大殿佛像满座,一会儿,有一尊菩萨像摇动了三下,田麦客认定这就是托梦要去莲花镇的那位菩萨了。于是,田麦客就按梦中所托之法偷偷地背着檀香木菩萨像往回家的路上跑,看护佛寺的人发现有人偷走了菩萨像,料定是麦客所为,就急忙吆喊村里人手拿铁叉等工具向西北方向追赶,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突然天降雷雨,田麦客跑的前方晒着太阳,身后面却下起了雷雨冰雹。追赶的人一致认为这是菩萨显灵了,所以大家就再也不追了,议论着向回家的路上走去了。麦客背着菩萨像终于回到了莲花镇。说也奇怪,进了莲花镇不多远,菩萨像怎么也背不动了。这位麦客把经过向镇里的人叙述了一番,大家奔走相告,捐资建寺。更奇怪的是在破土建寺时,此地发现了一根长约丈许、围约4尺的八卦石柱,大家议论着说,如果再有这样的一根配上为两面柱石那该多好,有人说,肯定还应该有一根。于是,大家就供起香案,向菩萨祈祷。时隔三日,天降大雨,大雨过后清水河河水暴涨,待水悉平后,在下游胡家嘴处的河滩里,有一根石柱的一半露在泥面,人们惊喜地将石柱挖出抬到岸上,一量大小正好和原来的一根相等,也是一根八卦柱……从此,人们把挖出石柱的地方就一直叫“石卦川”。

寺建成后,大家就寺的名称说法种种,后来大家认为菩萨是由田麦客背来的,建寺的这块地也正是姓田人的地,由此大家后来一致称这座菩萨寺名曰“田家寺”,这就是田家寺的由来。说寺院最早修建于隋代也不是空穴来风,1927年在原田家寺院内扩建莲花镇小学时掘得一石碑,长约三尺,宽约二尺,中间刻有“隋开皇八年重建”。

如今的田家寺,与三台堡紧密地结合为一体。每到农历的一些特定节日,三台堡都会举办盛大的庙会,山上堡内都会变得热闹非凡,人们敬神、看戏、在市集上游逛,那种很难找寻的最原生态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同样在堡内有寺庙建筑的,是陇城镇常营村的常平堡。但这座庙却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当地的退休中学老师高仲德老先生,对秦安境内的古堡素有研究。由他带路,我们从村庄的一条小路上山,沿着层层长满青苔的石阶,终于来到了常平堡所在的常家坪山头。如今的常平堡内,已经没有人居住了。空留在堡内的房子使得这座藏于密林之中的古堡更带有一丝神秘的忧伤。

由于这里更靠近东边,又有河水川流而过,因此常平堡是隐匿于青山绿水之间的。穿过厚达几米的堡墙进入,常平堡内更像是一座山顶的森林公园。堡内的高墙后面依稀是寺庙的飞檐斗拱,庙门前分据两侧镇守的是当地百姓手工制作的一对石狮,它们的造型一点不威猛,反而有点萌萌哒。这座寺院里面供奉的不是我们常见的佛祖菩萨,而是被当地人敬仰的“乱世爷”。

“乱世爷”,好奇怪的称呼,这是一位怎样的神祇

高仲德向我们讲述了“乱世爷”的传说,相传在北宋时,陇城镇人士严辉和严茂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后来参军到了抗击辽军的前线,他们立下赫赫战功,最后战死沙场。他们的英魂不散,最后回到故乡,庇佑了这一方的百姓,人们为了追念他们,最后特意在常平堡内为他们修建了庙宇来祭奠。

中国有一句古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爷”的传说形象地说明在天水历史上,战争与动乱曾对这一带民生造成的巨大伤害。

在探访通渭堡子的时候,我们了解到甘肃古堡在历史的长河中往上追溯,始作俑者为北宋王朝。北宋版图远小于唐代,其北与辽、金,西北与西夏常有战事,所以沿今河北、山西、陕西、宁夏一带就形成了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战争密集线。在它167年的历史中,它与西北边区的西夏政权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不断了近140年。在这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北宋为了防御西夏的进攻和进攻西夏,在西北地区构筑了近500个关、城、寨、堡。这其中自然涵括了现在的天水境内。

自宋以来,天水成为不折不扣的边城,不仅北宋讨伐吐蕃以此为根据地,而且南宋与金、夏之战也以天水为主战场。因长年战乱,天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统治阶级不关注民生,对天水的自然资源进行过度开发,导致生态恶化,灾害频发,天水繁荣的畜牧业走向萧条。元朝统一后实行重农政策,但由于统治集团的保守、嗜利和民族歧视,天水的政治地位下降,经济发展缓慢。明朝统一陇右后,天水辖域有所扩大,除蒙古残余势力屡次侵扰之外,明末的农民起义队伍也一度进入辖域。清康熙三年陕甘分治后,天水隶属甘肃行省管辖,成为直隶州,但百姓战乱灾荒之苦没有丝毫减轻。

天水境内的古堡现存的大多是同治元年(1862年)到光绪十五年(1889年)之间所建。这段时期兵连祸结,民众为求自保,开始大规模地修建城堡来躲避战乱,因此,就形成了几乎村村有堡的情况。

天水地区秦岭和黄土高坡交汇处,是构筑堡子的理想地界,所以天水古堡众多,足以和陇中地区相媲美。现存在天水境内的就有500多座,如武山滩歌的威远堡,麦积元龙的吴砦城,秦州的十二连城,张家川恭门乡的白起堡等等,这些古堡有大有小,规模小的大多是民间百姓自己修筑用以自卫,大的则是官府所修,主要是军事上的防御工事。那些古老的堡子大多选址在地势较高的山头,以抵御外来侵扰和山洪水患;每座堡子都有门楼,坐北朝南,早期的是平顶大门,晚期的是砖砌拱门,堡门一般都为厚实的木料所建,有的还有铁皮包裹或大铁钉铆成。

堡子的功能相当齐全,规模大的用于军事防御,小的还是百姓避难、逃荒的生存场所。堡子的城头有炮眼、垛墙、瞭望台,墙头还备有石头、砖块便于滚木礌石;堡子的内部,街巷、房屋、仓库、蓄水井、神庙都应有尽有,有的长期居住的还有酒坊和染坊……

而如今古堡只剩下最后的姿态:沉默。在蓝天下,在大地上,在风中。

迎恩堡

乱世爷庙。

3

纵横交错的公路,连接着天水的城镇与村庄。我们便无数次在绿树掩映的村庄里,在尘土飞扬的大道边,在沟峁山梁的最高处,看到堡子的身影。它们像城,却比城更袖珍、寒酸;说它像是烽燧,它们又像是农人废弃的宅院……

2012年,我们曾深入地了解了定西市通渭县“千堡之县”的由来,那么天水为什么也会有这么多堡子呢?一次次的邂逅后,对于天水的古堡,我们也想走近它,触摸它,了解它。

秦安三大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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