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关注 从“老农”到“剩农”:无奈中的坚守
姜解放修剪果树。
老农,曾是对经验丰富、善于耕作的农民的尊称,是一种荣誉。而从“老农”到“剩农”,却包含了太多的变迁和无奈……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不会享福。大半辈子务庄稼、种果树,收益少说也有几十万元,应该和城里老汉一样光荣退休了,可要脱离土地真还舍不得!”
阳春三月,冰冻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土壤慢慢舒展开来,裹挟着青草淡淡的气息,在又一年春暖花开时,重新释放出诱人的“泥土香”。
3月12日“植树节”这天,“老农”姜解放肩扛锄头、手拿锯子,沿着离家约3公里的盘山公路,悠闲地来到自家的桃园。
本该是农忙的时节,但地里却没有多少人影。年轻人早已不问农事,去城里打工了,不多的农民,大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热热闹闹的“春耕图”,真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
“有几棵树老化了,趁着今天天气好锯掉,过两天好适时补育新苗。”姜解放说着,对着一棵碗口粗细的老果树锯了起来。
姜解放是秦安县刘坪乡秦洼村人,1949年出生。当年为了沾点全国大解放的喜气,家里人便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果树和人一样,同时一起育的苗子,因营养吸收等方面的差异,有的还茁壮地长着,有些则衰老得快一些。”姜解放指着他锯掉的几棵树说。在姜解放的记忆中,从上了50岁后,就是农闲时他也闲不住,扛着锄头,在地里这儿看看,那儿翻翻。数百棵树的“健康”状况,他都了如指掌。
站在果园里,他看着一棵果树,用手敲着树干的不同部位,听到虚空的“嘭、嘭”声,就明白这棵树该怎么处理了。那股子专注的神情犹如中医把脉一般,让人感动。
“‘犟老汉\’,又和你那些‘宝贝\’腻上了?辛辛苦苦挣那么多钱干啥呢?”
“你娃娃懂个屁,眼里除了钱还能有啥不?”看着正蹲在地上查看墒情的姜解放,本村的刘海娃和他开玩笑。
“现在日子好多了,儿子、媳妇也孝顺,小辈们不想让他来地里再受累,可他这人脾气倔不听儿子的话,慢慢地,老汉的‘犟\’就在村里出名了!”刘海娃笑呵呵地说。
折腾了一会儿,感觉累了的姜解放顺势坐在地上,双手撩起沾满土的棉袄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坐在地上喘起粗气来。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不会享福。大半辈子务庄稼、种果树,收益少说也有几十万元,应该和城里老汉一样光荣退休了,可说实在的,要脱离土地真还舍不得!”姜解放对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这些田地心怀感恩。
和田地无法割舍的情结,仿佛年龄越大,感情就越深。其实,在姜解放的骨子里,晚年伺候果树,除了生活,更多的是他作为农民的一种精神的寄托和释放。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土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只有土地活了,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的村民才能得以繁衍生息。”
说起姜解放与庄稼地的不解之缘,他自嘲地说:“农人靠农,我也许就是为种地而生的!”
1958年,年仅8岁的姜解放刚上了一年学,就辍学“务农”了!自那以后,种地务农成了他一辈子的事。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地怎么耕种,只是那时全国都吃‘大锅饭\’,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力去大队互助组挣工分,由于我年龄小,一天能混个3分工,到了晚上就能分到二两‘熟面\’。”想起当时为了填饱肚皮,小小年纪就去生产队“混”工分的过去,姜解放不自觉地笑了。
从那时候起,姜解放开始学着种地了。
1980年,秦洼村土地包产到户,姜解放一家分到12亩地,看着一贫如洗的家也成了“地主”,自认为对种地还有一手的他不由得满心欢喜,可真正种起地来,他才傻眼了!
“其实,吃‘大锅饭\’时,人们都抱着混的心思,种庄稼自然花不上工夫,也就学不到种庄稼的本领。到了耕种自己的地时,才知道不敢这样糊弄庄稼地了。”姜解放回忆起过去,农村责任田承包到户,应该说是他作为一个务农的行家里手的开始。
摸索着种了两年后,在村里老农的点拨下,姜解放终于明白:“人只有不糊弄地,地才不会糊弄人。”
老农是对经验丰富、善于耕作的农民的尊称,在他看来,老农就如同老师。
殊不知,没过两年,他自己也成了村民眼中的“老农”!那几年,由于勤快,他们两口子农时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才回家,地里一棵杂草都没有!不管种什么,他们的产量都比别人高出一截。
“就拿我们家和邻居国安家来说吧,土改时同样是分得10多亩地、1头牛,年龄一样,家里人口也一样,可就三五年光景,两家的境况差别就很大了。”说起务庄稼的感触,姜解放一脸认真的样子。
他说,吃“大锅饭”时偷奸耍滑习惯了,加上国安两口子本就不是勤快人,天天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久而久之,地里杂草比庄稼长得还旺!一年下来,他家打的粮食交完公粮后全家吃饱都勉强,根本没余粮可卖!就这种窘况,国安两口子仍不紧不慢,一有时间就蹲在墙根儿晒太阳,时间一长,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紧,最后竟连耕牛都卖了!
国安疏于务农的结果,让姜解放感受很深。从此之后,姜解放种起地来,越来越上心了!
刘坪乡地处秦安县北部干旱半干旱山区,自古以来,这里十年九旱,姜解放明白,一家人维持生计尚可,但完全靠种地脱贫致富谈何容易。上个世纪90年代初,姜解放开始试探性地拿出2亩农田,摸索着先种植了苹果。第二年,他又将农田中的8亩地种上了桃树。3年后,果树开始挂果。
“跳跃型的改种,这在当时都是很冒险的,一旦失败,一家人就会面临挨饿,庆幸的是,老天还是很眷顾我的,最终还是成功了!”姜解放说。
几年下来,随着每年千元、万元的进账,姜解放一家从地里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日子愈加过得宽松而又舒坦起来。手里有了一定的积蓄后,在姜解放心里:“土地已经不是唯一的收入来源,而是拥有后的那份踏实。”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土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只有土地活了,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的庄稼人才能得以繁衍生息。”浑身是土的姜解放憨厚地说。
正是有着这份执着,直到现在,和姜解放同样情结的一部分农民仍坚持躬耕种地。
“从8岁至今,我和土地相伴了60年。现如今秦洼村数百亩的土地,劳动耕作的大都是和我一样年迈的老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农现在却成了干庄稼活的顶梁柱,现如今成为地地道道的‘剩农\’了!”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和农村劳动力的大量转移,现如今,包括秦洼村在内的大部分农村,“谁来种地、地怎么种?”的问题已日益凸显。
“我儿子40多岁了,除了能简单修剪一下果树外,收割点种等传统农业技术,他压根不会,年轻时就没学过。至于孙子,连庄稼苗子都认不全。”姜解放说起这些,对土地未来的“新主人”,多少有些担忧。
起初,看着村里有些年轻人放着整块整块的地不种,却偏偏爱进城务工,同样是下力气的活,他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最后弄得农不像农、商不像商的,姜解放当时很不理解。时间一长,有人给他算了一笔账:种1亩麦子的投入是耕种底肥100元,追肥40元,农药30元;种子成本50元;收割180元,打碾100元;耕地70元,下种70元,投入的总费用是640元。而像他们这样的山地,1亩麦子产300公斤小麦,按现在每公斤小麦1.96元估算,收入就是588元。如果遭遇自然灾害,则是入不敷出。
相反,一个青壮年劳力外出即使是去建筑工地干力气活儿,一年务工的纯收入也有2万元左右。从中拿出5000元,按现在每公斤1.96元算,也要买回2500多公斤小麦,足够一家三口人一年的口粮了。
种庄稼一年收成与务工收入之间的巨大反差,促使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大量外出,留守在家的除妇女儿童外,自然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人了!
其实,姜解放的孙子姜宏也有自己的耕地,但是现在都归在父亲姜来成名下。从小学开始就到城里上学,目前已备战高考的他早以习惯了城里的一切。放假回来,每当爷爷让他学着修剪果树时,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就算考不上大学,在外面打工每月少说收入也要一两千元,为什么偏要让我靠种田为生呢?”
土生土长的农村娃,谈起对土地的情感,姜宏给爷爷总是那么一句:“我虽是农民出身,但谁也没规定农民就要种地。家里的地,你们愿意种就种,不愿意种就流转出去。”
姜解放听到孙子的这种想法后,落漠了许久。虽说没念过书,也不懂太高深的道理,可有一点他知道,只要是人,他就要吃饭,挣的钱再多,没粮可买了钱又有什么用?就拿他现在来说,完全有能力去买粮吃,但如此一来,地会被撂荒。从情感上来说,这是姜解放怎么都无法接受的。
“从8岁至今,我和土地相伴了60年。现如今,秦洼村数百亩的土地,劳动耕作的大都是和我一样年迈的老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农现在却成了干庄稼活的顶梁柱,现如今成为地地道道的‘剩农\’了!”姜解放多少有些自嘲,但更多的是对土地无法割舍的那份执着。
“按现在这种现状,最多再过10年,我们这些‘剩农\’再也没力气下地了,村里会耕种的人怕是很难再找出几个了。”姜解放长叹了一口气。他点上一支烟,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好久没有说话!
文/图 本报记者 王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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