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上的老井 郭之雨
点点滴滴的井水,无不与久远挂钩。
斑驳的街道,古老的碎片,厚薄不匀的日子,被独有的干净洗去尘杂。
先有的村,还是先有的井。井水也把岁月褪去一层层老皮,无从考究。但它确实用尽了爷爷的一生,父亲的半生,当我生活开始起步的时候,老井以这个时代的悲壮,消失了。
老井就在村口。
井周围光秃秃,地面用青砖铺就,就是下雨,就是洗衣服,也不存在任何泥泞。井沿边,横着一块条石,条石上青苔萋萋,踏上去给人悬空感觉,并发出空落的回响。井水很深,冬暖夏凉。入九的清晨,便有蒸蒸雾气在井口飘散,像一口地下锅在煮饭蒸馍。夏天转凉,中午下地回家,提一桶入口能浸凉到脚底板,当然更可以泡啤酒,泡凉面。
爷爷是村里用水最多的人,爸爸也就成了村里挑水最多的人,这关系公式一样清晰。
爷爷处事不含世情,人说爷爷牛性,他完全可以出息,也完全可以出去,可他偏偏喜欢伺候牛,竟十分有牛样。当然还有驴、马、骡子,在他的观点里,伺候好牲口,等于伺候好土地,等于伺候好庄稼,等于伺候好了日子。可牲口吃草,还要饮水,这里离清河远,只能和人一样喝老井里的水。父亲以孝为先,舍不得爷爷打水,这差事自然落到他肩上。
牲口一天两饮,牲口棚离老井三二百米距离。父亲每次先来,把水打好,爷爷牵着骡子头里走,后面才是牛,牛不用牵,把缰绳顺便缠它们角上或脖子上,渴了,晃着尾巴过来,低下头,把嘴鼻一齐插入水桶,一头牛有时足足喝两桶,眼见肚子涨起来。
有人看到会开玩笑说:“老井的水,都让你家糟蹋了。”
爷爷同样的口气说:“你家井啊?是你家的拿被子盖上。”
爷爷饮完牲口,胳肢窝夹上扫帚,要打扫一遍井口,他怕野来的风,刮些野来的树叶草芥等杂物,他要保证水的清澈与甘甜。
父亲每每来老井,狸猫一样走路狸猫一样轻巧,回走时,要担上两桶水,因为院里种植的花多,水是他们的血液,父亲挑水蹩斜身子,两个水桶双胞胎一样颤,扁担也跟着一弯一弹,而水桶一沉一浮,满满的水不外溅半滴,他随着扁担的颤动,目光平视前方,身体由着身体,像鸭子似地跩。
父亲挑水的样子形成一种景观。
父亲挑水为的一院四季花开。
父亲想让一家人生活在花丛里。
在我的记忆里,老井从没有干枯过。
我村不大,脚步总是落后半拍,大村里吃机井水时,我们依旧亲近老井。记得一次电线被台风刮坏,一连七天没电,外村拉水的水车排出二里多路,黑白水桶叮当乱响,就是这样,老井就是没辱没自己。竟有人说,他们听到井水从源头而来,又顺势而流,再后来,有人提起这村,先是想起老井。
后来村里打了机井,村里人习惯把机井水和老井水掺一起饮用,随着日子加深,有人说,老井水硬,土腥味重,掺着喝闹肚子。反映的人多了,村领导班子商议,还是把老井封死,封井那天,父亲挑了一天水,缸瓶锅碗,盆盆罐罐都灌满了水,父亲的肩膀在那一天压成倾斜的。
现在,父亲老了,经常拄着拐棍,去老井的原址站一站,他说能感觉到,老井的水在涌动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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