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寺的下午 怀念周法天先生□白尚礼(天水)
天水南郭寺有“四绝”:古柏、卫矛、龙爪槐、“金牌讲解员”周法天。“四绝”中,周老知识渊博,造诣深厚,是南郭古刹一张最生动活泼的名片。
一个初春,我们几位朋友相邀再访南郭寺。也不知周老如何得知大家上山的消息,刚到山门,就见周老已站在阶前热情相迎。周老住在右厢房,院前青竹掩映,门前池塘游鱼嬉戏,门边玉兰花开正盛。大家抢着要和老先生合影留念,他特别高兴,说很喜欢和年轻人照相。
先生给我们添了茶,开始引经据典讲述山上的每一块牌匾、每一棵古柏的价值和意义。周老吐字清新,声情并茂,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周老说,自己是2001年春天,经人介绍到南郭寺“打工”的。当时他已经65岁了,刚从银行退休,待在家里没事干,便想着到南郭寺卖卖票、看看门、扫扫地,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自己也好听松品茗颐养天年。在他来之前,南郭寺经多次修缮,也常有外地游客来观景览胜,看到寺内古柏、古槐和杜少陵祠等景观都感到十分惊讶,但寺内没有解说标牌,景区内又没有文史资料供人阅读了解,所以游客往往是惊讶之余又一头雾水。
有一次,周老在门口散步,听到有位游客对弥勒佛殿悬挂的米芾书写的匾额“第一山”提出质疑,并嘲讽南郭寺口气太大,说五岳名山都不敢自称“第一山”,区区一座南郭寺竟有如此的霸气。听到游客的话语后,周老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又感到很脸红。他立即向有关领导建议,希望尽快配备几名讲解员。不久,便来了两位年轻人做讲解员,但年轻人不肯下功夫,给游客讲解时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呆在山上也耐不住寂寞。周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暗自下了决心。“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周老利用闲暇时间,查阅了《天水县志》《秦州志》《杜诗详注》等文史资料,想方设法充实和完善自己的知识层面。渐渐地,周老对南郭寺有了全新的认识,也终于形成了自己独到的讲解风格。
有一年,霍松林先生一行来到南郭寺,领导委派周老去讲解,周老心里没底便推辞再三却无果。那天,周老陪着霍先生一行,从山门的千年古槐开始,一直讲到后院的北流古泉,最后,在杜少陵祠和二妙轩,周老不好再讲下去,霍老看出了先生心中的疑虑,说学术性问题,应提倡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便鼓励周老阐述自己的见解。周老依照自己平时的理解,通古纳今地对这两处景点做了精彩的讲解。霍老等人听了后连连称赞,并对一些知识细节对周老悉心点拨,使周老受益匪浅,也更坚定了信心。
无数个日夜里,周老坐在桌前查资料记笔记,编写梳理讲解词,留心各种和南郭寺有关的文史资料,接待了一批又一批中外游客。凭着一颗挚爱之心,周老将南郭寺的人文历史、文物古迹、民间传说和风土人情,融会贯通到整个天水的文化精神之中,在景区讲解上开辟了一片新的天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有见到周老之前,我已对周老深怀敬佩和仰慕之情。那天下午,欣梓老师扶着周老的右臂,周老紧握着他的左手,认真解读南郭寺的人文景观,我耳朵里萦绕着周老洪亮生动诙谐幽默的话语,如饮醇酒,久而弥笃。老人博学多才,趣味横生,一番讲解令人如迷蒙中聆听梵音,醍醐灌顶。
南郭寺的下午是诗情画意的,也是让人留恋的。黄昏时分,后山的晚霞笼罩了整个山坳,云幕中透出的几绺阳光把周老的窗楞掩映得分外优雅。我们与周老依依惜别,老人执意送大家到了山门,我们走到大路口,还远远望见周老站在台阶上挥手。
在老人身旁,两株高大挺拔虬劲擎天的千年古槐,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映衬着周老白发苍苍的背影。他连同身后墨色如黛的山岚,点缀成一幅雄浑大气的水墨画,永恒地定格在南郭寺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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