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岁月不息。古时的辘辘马车,已被往来不绝的汽车取代 当古诗行至“半程”
大峪村的大叶柳(资料图)□ 本报记者 纪 伟
本报通讯员 吴若萌
在近日出版的《历代诗咏齐鲁总汇·临沂日照卷》中,以区县为单位,唤醒了大量沉睡的诗歌。
其中,清代京闽官道旧线上,仅描绘临沂市兰山区半程镇的诗歌,便收录45首。“这些诗歌总体风格朴实无华,具有浓厚的现实主义基调。诗歌内容主要集中于两方面:一是描绘旅途风景、展现淳朴民风;一是关注民生疾苦,书写人文情怀。”临沂大学文学院讲师曹珂新介绍。
白云苍狗,岁月不息。古时的辘辘马车,已被往来不绝的汽车取代。作为兰山工业大镇的半程镇,高速、高铁、国道、省道四通八达,全国各地的商旅汇聚于此。这些诗歌的挖掘,为半程镇的蓄势发展,注入了一股强大的人文动力。
人世无险夷,小心须严肃
以诗为线,当年古人眼中的很多场景,依旧可以找寻。
半程并未设独立驿站,却处于南北行旅往来的必经之路上。当年,半程这个炊烟袅袅、有桑有田的小村落,如同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为过往行旅提供休憩之所。跋涉人生之旅的灵魂曾在这里发出感叹——
有兴致极佳者,如徐维城有“俯视九州尽,高吟万古空”;
有意犹未尽者,如楼杏春“邂逅难忘此,何时续旧游”;
有思乡情切者,如潘曾玮“枕上安排千里梦,灯前靦缕八行书,偏生归雁近来无”;
有感悟人生者,如顾宗泰“何止行路然,冰渊君子独”;
有忧国忧民者,如周纶“始知荒政繁,轸恤此极则”。
“在有些诗人眼中,半程有时是可憎可怖的。”临沂大学文学院讲师刘晓臻介绍,张云璈和李宗昉两位诗人都以《半程湖》为题写了一首诗,描写了雨水冲坏道路,积潦来往之人粘于泥淖之中,寸步难行的窘迫景象。张云璈还吐槽当地人据此谋财,“行人对此空徘徊,鹄面鸠形来数十。以马作船人作驮,客众行囊同负荷。千钱扶一车,百钱持一裹。彼曹视此作奇货,稍不遂其欲,日暮途遥安可过?”
千人千面。随着古人的目光,在古人的诗歌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更为鲜活的半程。
清代以前,半程便地处交通要道上。春秋时,从地处海滨的莒国到尼山以西的鲁国,有一条传承千年的盐道。在今半程东侧,有村名“郝埠”。在隋朝时,有鹤姓人来此建村,依托从半程往东延伸的交通运输干线,盐海货商络绎不绝,成为商埠,所以最初命名为“大鹤埠”。
到清代,半程的地位随之升格。统治者为避开水灾频发的兖、徐地区,改官道由泰安经新泰、蒙阴、沂州、郯城出山东境,称山东东路,亦称京福官道山东段。
在古人日记中,对半程也多有记载。1800年,作为副使的清代官员李鼎元,奉诏赴琉球册封琉球中山王。他作《使琉球记》,对行程所见所闻、所历所思,语焉甚详。其中记历半程所见:“又二十里,宿青驼寺。……十五日,阴,微风。山行五十里,过沂州徐公店驿,至伴城食。山於此尽,平郊麦苗较茂。又五十里,宿沂州府沂州驿。”
李鼎元所言伴城,即今半程,李鼎元从青驼寺驿站向南至半程,只觉得“山於此尽,平郊麦苗较茂”,那是因为自半程向北而行有一岭,名曰“大峪”。
大峪岭,地处半程镇北部山区的边缘,由此向北地势开始起伏。“以前汽车少,人们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经过这里,都得下车推过去。我们村现在叫‘大峪村’,以前叫‘大峪崖’。”大峪村党支部书记孙连江说。
一个“崖”字,点出地势之险。清代进士顾宗泰所作《发伴城遂踰大峪岭》:“山自伴城来,层峦互起伏。此岭势较高,苍寒夺人目。舍车蹑盘陀,随径历崖谷。回看车下坡,失势奔圆轴。”这大峪岭地势之崎岖、之险峻,让不得不下车步行的顾宗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更发出了“人世无险夷,小心须严肃,高峰亦平陆”的感悟。
九年后,待顾宗泰再次行经半程,他的马车走到大峪岭前已至夜半。他挑起车帘,明亮的月光洒满山林。他走下马车,准备走“之”字形费力地翻过崖岭。他到岭顶时,回头看来时路,仍心有余悸,“岂必太高危,即此心震肃。我行亦已屡,惴惴恐不足。何止行路然,冰渊君子独”。
“乾隆沟”旁立大叶柳
在清宣统元年(1909年)测绘的《山东省地图》中,大峪村便被标注为“大峪崖”。相传,该村在明洪武年间建村。在漫长的村史中有许许多多的故事传说,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乾隆沟”的故事。
说起“乾隆沟”,不得不提大叶柳。大叶柳是一株粗壮挺拔的大柳树,伫立在大峪村村委门前,树下有一台石碾。茶余饭后,村民们喜欢聚于树下,纳鞋底、逗孩子、拉家常。
传说,乾隆皇帝南巡途中经过半程镇,不知是不是翻过大峪岭让队伍感到疲惫,或面对突然平坦开阔的风景让他想要驻足停留,他曾背靠大叶柳,休憩片刻。
传说可能为真,当时县官为此事专门立碑。只可惜,石碑在特殊年代被充作桥板,后又因道路修建被埋于地下。2020年夏初,大峪村将大叶柳下的石碑挖出。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摧残,只有一块石碑上尚有“道光八年六月”几个字迹隐约可见。
孙连江说,大叶柳曾遭雷击枯死,但在清朝末年重新抽枝发芽,枯木逢春,直到今日仍枝繁叶茂。据说乾隆皇帝在大叶柳下歇脚后,向南而去,顺着一条小路走回官路,这条小路一侧便是“乾隆沟”。
乾隆皇帝走过“乾隆沟”只是偶然,并不在原定路线内。皇帝出行,线路规划必然十分严谨,各地州府也是准备充足。乾隆二十九年十月初十,山东巡抚崔应阶奏称,山东省境内自德州至郊城,计陆路八百零二里,分为十三站,内行宫四处,大营九座,尖营二十二座。其陆路御道,要求中心路宽一丈六尺,两旁宽各七尺,并坚实、平整,不得随意弯曲,来前石桥要铺黄土,路面要洒水清尘。
按以上标准,“乾隆沟”的诞生纯属意外。在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四巡山东的旅程中,究竟是哪一次路过半程已不可考。大叶柳和石碑,依旧讲述着那段历史。
由大峪村沿官道向南,有一处名为“闵沂墩”的村庄。墩,又称墩台、烟墩,为古代的报警台。明朝至清初,在边境五里设一墩台,遇到紧急情况时举烟为号,放炮一至数声,接递传报。
康熙七年,各省水陆官道均设墩台,下有营房,派兵驻守,有侦缉瞭望、巡逻、查缉匪盗、守卫交通等职责。凡发现寇匪,由墩台举火,如遇紧急军机,皆由其传报,路过官员、粮饷、囚犯皆由其接替护送押解。
闵沂墩村北有一墩台,相传为秦朝时所设。清乾隆年间,现居民由山西省洪桐县喜鹊窝迁来,因此地麦田丰饶又临近墩台,建村时取名“麦子墩”,后因当地口音演化为“闵沂墩”。只可惜,村北的墩台在民国年间被拆除。
继续向南,就来到沙汀社区。在这个由五个自然村合并而成的社区中,最有渊源可寻的是后沙汀峪村。后沙汀峪村位于古官道一侧,该村发现新石器及商周文化遗址。在四千五百年前这里已有人类文明。
“沙汀”字面意思为临水沙平地,最早出现在柳永的诗词“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沙汀”作为村庄的名字总是让人充满遐想。这里也曾经是诗经《采薇》里描述的样子,蒹葭苍苍,在水一方的爱情故事,也许曾在这里演绎。
“半城”“伴城”与“半程”
在半程,有诸多不可考究的历史片段。关于半程的地名来源,也是众说纷纭。不过有史可查,有据可依的莫过于两种。
一说半程曾为南梁大将王僧辩屯兵的地方。古汉语中“辩”通“辦”音,称这个古城为“辦城”。史书中记载半程多为“半城”“伴城”或为其演化而来。《太平寰宇记》记载:“王僧辩城,在县东北五十里。梁将王僧辩屯兵于此。”
上述的县,即临沂县,“临沂县,依旧三乡。本汉旧县也,属东海郡,东临沂水,因以为名。……隋开皇十六年,于今县理东二十六里故郈城复置临沂县,属沂州。”位置大约可覆盖今兰山区,而兰山区东北五十里正是半程镇所在。
王僧辩,字君才,南朝梁名将。他出生在北魏,是一名“官二代”,学识渊博,在北魏当了几年“公务员”,后来随父亲跳槽到南朝,追随梁武帝之子湘东王萧绎镇守荆州。他智勇兼备,所经战阵,屡获胜利,官至骠骑大将军、尚书令。
在那个政权不稳、朝局动荡的年代,将军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在王僧辩戎马的一生中,他曾率领他的将士们在这里停留。随着战事推进,在某个清晨,大将军挥舞着长枪拔营而去,而他的名字却留在这个小镇。
与历史人物的演绎不同,另一种说法认为,最初的半程镇,是从北京到南京,到此为半程。其实,半程并不是两京之间的中心,距离北京稍远,距离南京略近。确切地说,半程应在沂州府城驿站至青驼寺驿站的中点上,青驼寺驿站距临沂县驿站九十里,半程距临沂县四十五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半程。
两种说法,均有其合理性。1月7日,在半程商贸市场东侧晒太阳的居民咸玉广说,他幼时便听老人讲过驿站故事。一个县官到半程,一天晚上出于好奇,拆了一封官府文书。在油灯下面看时,他一不小心,文书烧掉了一个角。偷看官府文书本来就是个大罪,现在又烧坏了,是犯死罪的。
县官赶紧请师爷救他,师爷说:“我能救你一命,可不知多少人会因此丢官。”他拿起那封信,放在火里烧掉,将空信封继续向下传递。结果,到了目的地,信封里什么也没有,也查找不出在哪个驿站出了问题。驿官也只得到一个撤职处分,没有掉脑袋。但沿途所有的驿站都受到牵连,撤销官职。
在途经半程的行旅中,有诸多见证历史瞬间的人。三百多年前的一天傍晚,途经半程的清代文学家洪昇遇到了运送军事辎重的羽林军,只见“腰间插羽箭,臂上悬雕弓。铁衣带残雪,朱旗翻朔风”。一派肃杀之气,被这支队伍护送的是几门大炮,心系家国的洪昇赶忙上前询问,得知羽林军是要把大炮等火器运往闽中,他不禁想起了这三年里战事频发的东南沿海,感叹道“钓台堆骨白,剑津流血红;荆棘万家长,鸡犬千村空……哀哉濒海民,丧乱安所穷……”
在半程东侧的北褚庄村,据传清康熙年党争之人的褚姓官员,顺着官道南下,来此立村,后因犯罪被抄家,族人不知去向。半程的传说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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