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出门七件事
□赵家栋
2018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我结婚成家40周年。40年来，我感受最多的是百姓出门“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感受最深的是烧水做饭谁家都曾离不开的柴。
我娶媳妇儿那阵子，故乡泰安远还没有摆脱贫困，庄户人家的女孩儿相亲，还很在乎男孩儿家的柴火垛。在故乡，农家管烧水、做饭、取暖用的木柴、树叶、秸秆、野草等可燃物叫“柴火”,农家垛上的柴火，旧的灰暗，新的鲜亮，谁家的柴火垛高大，谁家的柴火垛旧的没烧完又垛上新的，说明这家人勤俭、过日子有积攒。谁家的闺女都乐意嫁个“要吃的有吃的，要烧的有烧的”好人家，那诞生在柴米油盐里的乡村爱情，浓烈而忠诚。
生活，是晨起暮落；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我结婚时，媳妇儿在岱下一所中学教书，直到生了儿子，我们那十来平方米的宿舍内才添了个取暖兼做饭的煤炉子。冬天怕冻着孩子，前来“吃面”贺喜的亲友给凑了两千斤煤票，至今我还记得帮我拉煤时那位老教师的自嘲语：“咱当老师的别的不行，就是买煤有面子——因为买不到大块的。”改革开放初期，购买生活用品好多还凭票，在千里之外工作、恨购物办事“走后门”的我，也想能走上“后门”，为妻小买上易燃烧耐燃烧的块煤。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学前班的年纪，我就知道往家拾柴火。秋风扫落叶的日子，娘便寻出家中那缝粮袋长长的弯针，纫上细绳样粗的麻线，让我与小伙伴儿早上起来到村外大树下，穿那大而灰黄的杨叶、厚而红的柿叶，穿满树叶的麻线像条龙，我把龙一样的叶串拖回家当柴火。寒假里，上小学的我，到村前的岭上捡过树枝、拾过树叶，用竹筢子搂过柴火，追赶被惊跑的野兔是我们山里孩子拾柴火时的乐事。
干旱的年月，山岭上那些低矮带刺儿的灌木也曾被我们砍来当柴烧。没柴烧的日子，上中学的我，不得不请假，跟上大人到二十里外的泰山上去打柴，记得初次去松棚，空身走近路，陡峭的地方，我的脚可以踩到身后人的肩和头，爬上崖顶，泰山才迎来东方第一缕阳光。挑柴下山时，须顺山沿沟盘旋而下，打柴的山道极狭窄，崖在右边时，担柴须用左肩；崖在左边时，担柴须用右肩，否则就不好下山。也正是那段上泰山打柴的日子，让以前只能用右肩担水的我，学会了用左右肩轮换着担东西。待我和父亲下山把柴装到独轮车上，推到今高铁泰安站前的曹家村社区时，已是满天星斗，此时离家还有八里地。如今想来，我初次到泰山打来的六七十斤柴，那天用了十多个小时，走了五六十里路。
冬春两季，远远近近到泰山上打柴的人越来越多，泰山需要保护，我们只好另辟蹊径，到火车爬坡的路段扫那些蒸汽机火车头喷出来的没有燃尽的煤灰。大田里的谷茬根、麦茬根也被我们刨回来烧了。一次，在中学《工农业基础知识》自习课上，老师嘱咐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学生，回家告诉家长，不要再刨那些庄稼根了，烂在地里可以当肥料。我把庄户人家训孩子的话学给老师听：“不快去刨那些庄稼根来当柴火，做饭烧胳膊、烧腿啊？”柴，困扰着农家，牵动着男女老少的心。
改革开放后，山绿了、岭绿了，乡亲们的腰包鼓了。祖祖辈辈烧柴火的庄户人，农忙时开始用煤油炉、液化气灶烧水做饭；城乡用电同价后，乡亲们都觉得用电烧水做饭更划算；山岭间的果园看护房里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房间装上了冷热空调机，村里的大街小巷用上了太阳能路灯。以上这些，在改革开放之前，是俺庄户人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现今，以前村上家家户户惹人注目的柴火垛不见了。改革开放初期，田间地头的秸秆、枝叶，冬春田间管理时一把火烧了。近年不行了，为防止大气污染，“严禁田野烧荒，违者罚款”的大字公告写在村头墙上。改革开放以前，农家愁着没柴烧；改革开放后，旧愁去了，新愁来了，那些满山满坡的烂柴火，给已习惯了用电烧水做饭的乡亲们添了麻烦。不准野外烧荒，农家只好化整为零，闲时耐着性子用柴火来烧水做饭。烧不完的野外柴火垛，只好让它在风雪雨中慢慢烂掉。我想，现在庄户人家“柴”的大家族中，还应添上液化气和电。
说起“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中的“米”，不怕人笑话，十岁前的我只见过小米和玉米。1960年，泰山脚下的大河水库修成后，库区的姑家村上试种水稻，在姑春节回娘家的礼品中，有包白中微紫的单季稻大米，约一两斤，稀罕得不得了，那是小学快毕业的我第一次见到大米。过去用植物油点灯、用猪油炒菜的庄户人，而今讲究植物油和动物油搭配着吃了，最适合人体营养的橄榄油，逢年过节走上寻常百姓家的餐桌。庄户人家早已告别了那人畜共食的大颗粒有腥味的海盐，吃上了配方精盐。如今，农家吃酱油醋提着瓶子去打的越来越少，买袋装、买瓶装、买品牌酱油醋的越来越多，炒菜拌菜讲究色香味俱佳了。好茶配好水，一年四季离不开茶的岱下乡亲，吃上自来水后，格外注意水源地的保护。
改革开放40年，弹指一挥间。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富起来，我为自己生长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而自豪，为自己是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而骄傲，“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只是咱老百姓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一个缩影。我坚信，再过40年，我们的祖国会更强大，人民会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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