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父同母姐弟情

鲁中晨刊 2018-11-26 22:39 大字

□张鹕

我的异父同母姐姐(在家行二,我们习惯称二姐)徐莲英,生于1940年11月19日,至今已是年近八十岁的老人了。

看到老姐姐已是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脸上布满一道道沧桑的皱纹,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就是儿时带我玩耍,我最喜欢的年少貌美的二姐。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涌在心头,相依为命在一起度过了十六个艰辛春秋的画面,闪现在脑海中……

童年的不幸,磨练出早熟的性格

我的母亲,原是泰城徐姓人妻,后不堪徐家人“重男轻女”封建礼教的家庭歧视,及战乱局势造成的丈夫外出多年杳无音信,生活拮据,只身拖着三个女儿艰难度日,已无力支撑起自己的家庭,1938年深秋被迫带着刚满两岁的二姐(母亲在徐家门养育了三个女儿,其中夭折一个)改嫁到张家。不几年,母亲在张家生下三个儿子。在徐家生女不生男,封建礼教称其为“无后”,当然受到徐家的冷漠和歧视。而在张家生了男孩,母亲仍被冷眼相待。旧社会,在封建大家族里,为争夺财产继承,生儿有后至关重要。父亲前妻无儿,母亲来到张家改变了局面,当然受到家族内兄弟、妯娌的妒忌、排斥。由于母亲在两个大家族里遭遇到歧视、慢待、妒忌、排斥,身心受到极大伤害,加之养育六、七个孩子的劳心,操持家务的疲惫,母亲身体日见衰弱,落得个一病不起。那时,我们兄弟仨最大的不足十一岁,最小的刚满两岁。完小还未毕业,年仅十三岁的二姐看到父亲只身无法料理药铺生意,又顾及不到孩子们的起居玩耍,还得照应病中的母亲。随母亲颠沛流离数年的二姐,很体恤母亲的艰辛,眼见家庭如此状况的她,似乎知道父亲的心思,做出了与幼小年龄相悖的成熟举动——— 要辍学在家,护理病中的母亲和照看两个年幼的弟弟。被家务压得喘不过气的父亲,此时无奈地答应了姐姐的要求。从此,品学兼优的姐姐不得不含泪告别了她喜爱的学校和小伙伴们,这成为她终生憾事。

从此后,为母亲拿药、请大夫成了年幼二姐的差事。稍有空闲,抱着弟弟领着我外出玩耍,成了二姐的主要任务。只比我年长十岁的二姐,牺牲了自己童年的幸福,给小弟弟们带来了欢乐。

童年时的二姐,总是爱用红绸带扎起两条小辫,那面露微笑俊美的小脸蛋,着实让人喜爱。逢年过节,拥军拥政社戏活动,总有姐姐的身影在其中。扭起欢快的秧歌,打起动人的腰鼓,好不欢乐。活动结束,二姐总是急匆匆回家,双手抱起门前挥舞着稚嫩小手、翘首相盼已久的两个小弟弟;我们则笑着、闹着,抢抓姐姐带来的糖果、花生,满屋洋溢着喜乐。这充满童趣的幸福画面,在我脑海中留存了数十年不曾忘却。

父亲的得力助手

1956年早春三月,命运多舛的年轻母亲积劳成疾,抱病撒手人寰,撇下二姐和我们张家三兄弟而去,年仅三十八岁。

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尚未成年的养女,一时间,正常的家庭生活节奏乱了套,中年丧妻的巨大痛苦,曾经让父亲一筹莫展。是历经两个家庭生活磨难、少年老成的二姐,给了父亲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早已弃学多年在家的二姐,几乎把吃喝拉撒睡全部家务都揽在自己手中,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饭、带孩子(那时哥哥才14岁,弟弟3岁,我还不足6周岁)和缝补衣服,连手艺较难的做棉衣、套棉裤,也在邻居大娘、大婶的帮助下学到手。尽管穿在兄弟仨身上的棉袄、棉裤还不是那么板正,但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我们兄弟仨身上却是从外到里暖烘烘的。在二姐的悉心照料下,没娘的孩子没有掉到地上。在那难忘的艰苦岁月里,母亲因体弱给我们的母爱稍有欠缺,二姐却用女性的慈爱将母爱的亲情传递给我们兄弟三人。历经六十多年,我牢记心中。

尽管父亲和二姐做了最大的努力和付出,维持了一家五口人的基本吃、穿、住,但由于家务庞杂,致父亲掌管的药铺破产,卡断了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家庭生活陷入极端困苦的境地。不得已,不足十五岁的哥哥只身外出打短工谋生;十七岁的姐姐出门到部队首长家当保姆,挣钱养家糊口。善良、孝顺的姐姐虽身在异乡他地,没有忘记待自己如亲生女般的父亲,牵挂着幼小弟弟的成长,每月都将省吃俭用积攒的零花钱寄回家,直到自己出嫁有了子女,还时不时地以微薄之力贴补家用。

从我记事那时起,我就将二姐的感人之举铭记在心,永世不忘。我与异父同母的姐姐的感情年甚一年,日厚一日,感恩之心,始终在我身上涌动。

尽我之力,感恩回报

我的二姐在济南成家育子,仅过了三年的城市安逸生活,就遇到了中国连续三年自然灾害。为应对困难,国家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大批企事业单位人员缩编下放,随队家属疏散回原籍。在济南中心医院随队的二姐,也被动员返回姐夫的老家滕县乡下。爱女儿心切的父亲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托人相助,才得以在泰安城里安下住处。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整个国家生活物质匮乏,粮食歉收,居民购物限量凭票供应。食粮供应量少、品种单一,麦面、稻米成了稀罕物。为了填饱肚子,野菜、树叶也被人们拿来充饥。此时的姐姐已是育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的母亲,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每月仅靠姐夫寄来的二十来元汇款,生活异常艰难。父亲不忍心姐姐一家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艰难度日,身处自顾不暇境地的父亲,仍四处奔波于政府民政部门和街道居委会之间,寻求帮助。为姐姐谋得了一份在街道作坊干杂工和销售冷饮的活计,生活有了些许改善。

从小得到二姐呵护、照应长大的我和三弟,年龄虽小却十分同情和关切姐姐家的生活困难,每天放学回家,就径直到姐姐家照看小外甥;有时还像小大人般地到街道供水点挑水,或者两人抬水,以减轻姐姐沉重的家务劳累。姐姐在街道作坊打工,经常为照料孩子耽误出勤,影响每月的经济收入,生活质量下降。看到外甥女因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总不是滋味。于是,每到夏季来临,写完作业就背起二姐的冰糕箱去闹市区帮忙销售。整个暑假期间,除了自己勤工俭学挣些书杂费外,大多时间都帮姐姐卖冰糕。姐姐也总是拿出家中的好菜、好饭款待两个懂事的小弟。能为牺牲个人前途,辍学照顾我们兄弟三人长大成人的姐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小小的报答吧。

岁月愈久,亲情愈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姐姐的四个孩子已长大成人,老大参军入伍,其他兄妹仨陆续走上社会参加工作。家庭生活有了较大改善,姐姐也有了精力孝顺父亲,为两个异父同母的弟弟的婚事操心,从经济诸方面给予帮助。

姐夫上世纪70年代由济南调到泰安,结束了夫妻十几年的分居生活,二姐家的生活得到进一步改善。姐姐家与父亲及三兄弟相邻而居,走动频繁,相亲相爱,彼此都有了照应。1979年春,姐夫患中风偏瘫,初来乍到泰安的姐夫,人脉关系较少,不太重视对此病的治疗康复。父亲嘱托我赶紧帮助姐夫到较好的医院认真治疗。在我的劝说和陪同下,姐夫同意到泰安八十八医院诊治,经住院规范治疗,身体康复很好,生活自理、起居基本如常人。保障了二姐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每每闲聊谈起此事,姐姐仍心存感激,我总是微笑应答:“没有姐姐对我们童年的呵护,哪有我们兄弟的今天?”

岁月流逝,姐夫渐老。1996年姐夫老病复发,渐渐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由起初的别人帮扶尚能走动,到最后卧床不起,吃喝拉撒睡全都靠人照料。上天是那么不公正,把照料别人的差事都交给了可怜的二姐——— 从年少伺候病中的母亲到护佑失去母亲的三个小弟弟,再到自己老了却还要看护病中的丈夫,一晃就是十几年。

送走姐夫,与同龄人相比,姐姐苍老了许多——— 说话没了大嗓门,步态也没有那么轻盈了,干活也不那么利索了。与二姐同城居住的弟弟和远在外地工作的我,时刻牵挂着年龄渐老迈的姐姐。一有空闲,弟弟就会到姐姐家探望,同外甥一块收拾家务,改善饮食,尽可能为姐姐营造舒适的晚年生活环境。我则利用我的专长,为姐姐家筹备安装暖气的材料,将蹲式马桶改为坐式马桶,方便如厕;厕所内、楼道旁都安装上铁扶手,确保老人行走、蹲起方便安全。看到这些,姐姐总是在晚辈面前唠叨说:“还是娘家弟兄们好啊,你们不要忘了两个舅舅的好。”我们听了,内心十分欣慰。

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上世纪八十年代始,中国开放海峡两岸三通,解禁双方人员往来限制,国共两党化干戈为玉帛,为民间普通家庭寻亲创造了好条件。通过政府有关部门帮助,二姐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有了音讯。

1990年春天,曾经的黄埔军校学员,二姐的亲生父亲,来到了两个女儿面前,相拥在一起的亲人,一边是老泪纵横,一边是泣不成声。个人无力改变历史,埋藏在心中的痛苦,泪水也难以言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亲人终于见面了。

得知此事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张家三兄弟也曾为此纠结过,最终理性战胜了纠结。我们应该从人性角度理解姐姐的情感、体恤姐姐的情感。至于我父亲那边,毕竟是近八旬的老人了,情绪波动伤身体,在没有告知老人的情况下,我们兄弟仨有尊严、有礼貌地去见了姐姐的生父,同样我们的真实身份也未告知老人,姐姐为此很感动。

相处时间久了,彼此情感适应了,姐姐才客观地、有分寸地给生父介绍了离别几十年,自己在张家的生活情况,老人听了感到欣慰和赞赏。

战乱时期,生死离别是常态,给人们的情感伤害是很大的。随着历史的变迁,生活环境的变动,人们对物质的占有欲也在变化,姐姐生父回来寻亲,随身带来了一生的积蓄,姐姐徐家门亲属中少数不规人为此有了觊觎之心,提出许多歪理邪说,质疑姐姐的合法继承权。为了保护姐姐的合法权益,质疑还未提出前,我们张家兄弟就有意识地中断了与二姐的走动联系。这一善意的回避举动,使徐家少数人寻找质疑口实的企图没有得逞。在泰安地方台办工作人员和法律的支持下,既保证了二姐生父安度晚年的环境,又保护了二姐的合法权益。

我们张家三兄弟,不仅在徐家亲属中保持中立,主动回避、不干予其家务,而且在二姐家庭内部四个子女中也保持中规中矩的行为。对姐姐生父带回的贵重饰物绝无非份念头。二姐与我们风雨同舟几十年,知道异父同母的弟弟的为人处世之道,尊重我们的人格,绝不拿老人留给亲人的贵重物品馈赠他人。我们内心十分坦荡,给孩子做出了榜样,营造出一个“家和万事兴”的和谐家风。

如今二姐家已是子孙满堂,家庭和睦,子女孝顺,七十八周岁生日即将来临的姐姐,正安享晚年幸福,近二十口人聚在一起拜寿,其乐融融。

由年轻的母亲家庭变迁,给我们张、徐两家引伸出一段异父同母姐弟缘分,也谱写了一曲姐弟情深意长的佳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祝福姐姐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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