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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村手札(五)

黄山晨刊 2018-01-31 17:45 大字

□项丽敏

老人,老宅,老故事

村里老人很善谈,也和气,见我把相机镜头对着他们,会摆手,说人老啦不好看,脸上还是和气的。

村里老人吃饭时会端着饭碗坐在巷子里。晒太阳、乘凉,也是靠着墙根坐在巷子里。从巷子另一头过来一个人,会站着聊两句话,如没急事,就在一边的木凳上坐下来,慢慢聊。

来了外地人,从巷子里经过,老人会问:谁家的亲戚啊?有时也不问,笑眯眯地看着你,仿佛你原本就是这村里的人。

村里的猫啊狗啊,都有点憨,见了陌生人来也不认生。猫自顾卧着,眯眼打盹。狗三三两两,在街上追逐,其中一只略警觉些,朝来人叫两声,很快又贴上来,一会左,一会右,故意让尾巴蹭着你的腿。

村里的宅门大多是老木头的,门上有铜锁钉,铜锁环,也是老的。门开着,站在门口,听到屋人有说笑声,进屋后又看不见人——原来是电视机开着,屏幕里坐着几位明星,说笑声是他们的。

徽式老宅,刚走进去总是眼前一团黑,站定了,闭眼,再睁眼,才能看清屋里的陈设:厅堂正中是八仙桌,两边是圈椅。电视机就在八仙桌上。

八仙桌后有个长条壁桌,壁桌上摆着老式座钟、煤油灯、官帽瓶。

壁桌后是壁板,将前厅与厨房隔开。壁板上必然是要挂着中堂画的,“松鹤延年图”,或“牡丹富贵图”,两边是红纸写的对联,过年时贴上去的。

中堂画的边上还有大相框,和对联紧挨着,相框里有不同时期的全家福,也有老年人的单人照,新人的结婚照,婴儿的百日照。黑白泛黄的,彩色的,都在里面,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神情,只有服装的样式是不一样的,发型也不一样。

离八仙桌不远的地方有半人高的木火桶。徽州人是离不开火桶的,老人更是离不开,到了冬天,把盖了灰的炭火盆摆进去,人再偎进去,从早到晚地偎着,暖烘烘。

过了冬天,火桶还是在原地摆着,仿佛生了根,只不过没有炭火了。

更老一点的徽式宅子是有天井的,还有画窗和阁楼。郭村这样带天井的老宅已不多了,也不再住人,空在那里,里面堆着些乡间常见的物什:做茶叶的器具,耕田种地的器具。

村里老人说带天井的老宅原本很多的,在他们小时候,这街上两边三进的宅院、五进的宅院,都有大天井。“过去的郭村可比这大多了,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头,街道能跑马,逛完整条街要磨掉一层鞋底。你现在看见的郭村,不过是过去郭村的东门头。”老人说。

村头就有一栋带天井的老宅,宅子门口的对联很有意思,上联“农业学大寨”,下联“要斗私批修”。

一看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遗迹。

对联是写在墙上的,字体匀称,还画了稻穗图形作装饰。可见当年执笔的人花了一番心思,是把这当做艺术品来写的。

宅子的门楼虽损毀得厉害,雕刻的人物鸟兽被抠去不少,也还能辨出些轮廓,看出主人建宅时的讲究。

在我仰头观望门楼时,从对面巷子里走出一位矍铄老人,见到我,说你进去看吧,不要紧的。

老人说这宅子有近两百年了,建宅子的人是律师,曾给李鸿章打过官司。

“这宅子的主人叫林泰安,但他真姓戴,假姓林。”

一时没听懂老人话里的意思。不待我问,老人清了清嗓门,接着说道:

这家人的祖上原是衰落的,三代单传,生了个儿子,却从小就是个病包子,父母托媒人说媒,娶了个邻村戴姓姑娘做媳妇。媳妇过门没多久,病包子就死了。翻过年媳妇生了个男孩,做完月子被她娘家人接走,在娘家一住就是三年。三年后,媳妇带着林泰安回婆家,婆家人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过了几年,林泰安就进私塾里读书去了。

林泰安天资好,别人花几天弄懂的,他半天就通了,私塾先生对族长说,这孩子是人中龙凤,将来能做大事。

林泰安性子强,爱打抱不平,村里人打官司写状纸老找他,也真怪,别人写状纸,官司打输了,再请他重写状纸,官司一准能打赢。

林泰安给人家写了不少状纸,得罪了一些人,后来就有人给族长传话,说他不是林家后代,而是他母亲娘家的人,是戴家的子孙。

这还了得,族长派人去查,还真是这样,原来,戴姓姑娘生的小男孩,刚学会走路就死了——外婆把刚烧开的水倒进澡盆,小男孩好奇,在盆边爬着爬着就掉进去,等外婆发现已来不及。小男孩死了,这事让林家人知道可了不得,三代单传,儿子没了,孙子又没了,准要带族人打闹上门来。没办法,只能把这事压下去——拿戴家的孙子,也就是戴姓姑娘的侄子冒充她儿子,带到婆家。

过去这么多年,林家再去戴家闹事也没意思了,但宗族规矩放在那里:外姓男丁不得入林氏族谱,不得进林家祠堂,不能分田分地。这事也就不能这么算了。

好在林泰安自己争气——也是他的天命,在村里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就只有考功名。

林泰安出人头地后,回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宅子。那时有个规矩,不论谁家建宅子,屋檐都不能高过祠堂。林泰安偏不守这规矩,把宅子建在祠堂边,屋檐也比祠堂高出一大截。

他这是要出一口气,也是要争一口气。林氏宗祠将他的名字从族谱除去,又没收了他名下的田地,让他功成名就也还是入不了祠堂,不能认祖归宗,也确实够憋屈的。

老人说到这,又指给我看老宅一边的空地,说那地方原来就是林氏祠堂。

“祠堂怎么没有了?”

“不止祠堂没了,好多老房子都没了。房子和人一样,人要进气和出气,房子也要进气和出气,这样才能活。”

老人说林泰安的孙辈们都在外地,很少回来,就托村里人看护这老宅,白天开门通风,夜里将门关上。

“这村里早先有不少好东西的,我小时候还见过,现在的孩子是见不到了。”老人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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