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人生地理(五) 徐州:他年谁识此时心
游荡于中原大地的黄河常发大水并造成严重水灾。徐州任上,下车伊始,苏东坡便面临洪水的严峻考验:四月,苏东坡来到徐州;七月,黄河在澶州决堤。由于其时的黄河河道距徐州足有四五百里之遥,一个月后,在平原上四处泛滥的洪水终于波及徐州。
当洪水抵达徐州城下时,水深近三丈,高于城中平地一丈多,泡在水中的城墙,随时有倒塌的危险,有钱人纷纷外逃。
身为徐州最高长官,苏东坡认为,如果有钱人都跑了,只会引得人心动摇,无法抗洪。苏东坡一方面禁止所有人员外出,另一方面向他们保证,他会与他们一起守城。接着,苏东坡前去动员驻守当地的禁军,尽管调动禁军需要朝廷命令,但苏东坡希望禁军将领事急从权:“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宜为我尽力。”禁军将领慨然应允。
治水守城时,苏东坡就住在城墙上,指挥军民分头堵水。其时,洪水加上两天暴雨,徐州城外,茫茫一片,房屋冲毁,老弱随水而没,一些强壮的人侥幸躲在小山丘或是树上,却因缺少食物而饿死。苏东坡派水性好的人驾着小船,带着粮食四处救援。
此后,一个叫应言的和尚向苏东坡建议,凿开清冷口,把积水引入黄河故道。苏东坡采纳了建议。在被大水围困了70多天后,徐州城终于转危为安。当苏东坡回到官署时,他发现房顶的瓦上也留下不少泥沙。
劫后余生的苏东坡饮酒作诗,他在诗里感叹:“岁寒霜重水归壑,但见屋瓦留沙痕。入城相对如梦寐,我亦仅免为鱼鼋。”这一年的大洪水,也让苏东坡生出远虑:如果不主动采取进一步措施,悲剧也许明年还会重演。于是,苏东坡向朝廷提出,希望增筑徐州城堤。他在诗中说:“明年劳苦应更甚,我当畚锸先黥髡。”
次年开春,朝廷批准了苏东坡的请求,徐州外城得以顺利改筑和加固。为了镇住黄河水患,实实在在筑堤是必要的,而带有某种象征意义地修黄楼,也是必要的——苏东坡在徐州东门外建了一座楼,用黄土涂刷外墙——古人的五行学说认为,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其中,土克水。
1078年九月初九,黄楼举行盛大的落成典礼。据说由于黄楼太高,一些年迈体衰的老人伫立楼头,竟然十分寒冷,苏东坡只好命人给他们送来几壶热酒暖身子。为了纪念这一盛事,苏东坡写了《黄楼赋》,并勒石刻碑。
苏东坡在徐州治水50余年后的1128年,为了阻挡金军南下,杜充掘开黄河,以水代兵,黄河又一次严重改道:正流夺泗入淮,黄河从此经行徐州。一直到700多年后的1855年,黄河在河南兰考铜瓦厢决口,正流改道大清河入海。从那以后,黄河不再从徐州流过,但留下了大沙河、不牢河和废黄河等河流,并让北方的徐州多了水乡风采。
今天的徐州有不少煤矿,在徐州主城东北的贾汪区,有一座夏桥公园,公园里立着一块徐州煤矿开采纪念碑。徐州煤矿的大规模经营性开采,始于1882年。徐州也因煤矿名噪一时,成为北方能源重镇。
如果追根溯源,最早在徐州发现煤并开采的,却是苏东坡。作为一种深埋于地下的化石燃料,中国古代对煤有各种不同称呼,如石炭、石墨、石涅等。《山海经》中有关于煤的最早记载——很巧的是,书中所说的产煤之地,就有苏东坡的老家四川。汉代,煤开始用于冶铁。到了苏东坡时代,煤进入了普通人家,成为做饭和取暖的能源。
不过,苏东坡任知州之前,徐州一直没有发现煤。此地冬天严寒漫长,居民取暖只能烧柴,柴火价格昂贵,一床被子甚至还换不到半捆湿柴——“湿薪半束抱衾裯,日暮敲门无处换。”一些贫苦人家,只能忍受彻骨的寒冷——“君不见,前年雨雪行人断,城中居民风裂骭。”
很可能,因家乡盛产煤并大量用煤,苏东坡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在徐州开采煤。1078年冬天,他派人四处勘探,很快在徐州西南的白土镇发现了煤。组织开采后,优质的煤从此源源不断进入千家万户,老百姓再不必为柴火发愁,森林也不再惨遭剃头式砍伐。并且,用这种优质煤炼出的铁,质量更好,制作出的武器,“犀利胜常”。
苏东坡很有成就感,他在诗里兴奋地写道:“根苗一发浩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泼水愈光明,烁玉流金见精悍。南山栗林渐可息,北山顽矿何劳锻。为君铸作百炼刀,要斩长鲸为万段。”
治水和开矿两桩事,充分体现了苏东坡的敬业精神和对民众的体恤;换言之,他辗转出任数州,所作所为,颇有古人所谓的能吏风范。但是,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他不仅是地方长官,更是诗人和生活家。职守之外,他努力寻求生命的愉悦,享受生活的欢乐。
苏东坡是一个真正的性情中人。在徐州,他回忆青年时期的生活,写下了“十五年前,我是风流帅,花枝缺处留名字”的自白。
有一天晚上,苏东坡独自登上燕子楼,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第二天,他告诉人们:他梦见了盼盼——那位已死去200多年的唐代佳人。他写下了一首词,这些跳跃的文字见证了大师内心的灼人情怀: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觅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日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知徐州两年后,1079年三月,苏东坡调湖州。七月,深文周纳的政敌将苏东坡陷入一场可怕的文字狱:苏东坡被解往开封,关押于御史台监狱。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乌台诗案是苏东坡人生的一大转折。他宦游之路的上半场结束了,他天真烂漫的诗酒生活开始罩上浓重的阴影。不过,他正值壮年,他还有机会,而人生之路的一波三折,也才刚刚开始……
命运的吊诡之处在于它突如其来的风起波生——仅仅3个月后,苏东坡就被来自京城的使者逮捕,在骆驼桥附近押上囚船。那一天,湖州百姓蚁集桥头,焚香哀告,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归来。
对苏东坡来说,这是44年来最大的灾难,它如同呼啸而至的陨石击中了他。而他,措手不及,全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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