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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调员 亲上“战场”与疫情过招

新京报 2021-04-26 00:46 大字

4月21日,丰台区疾控中心传染病与地方病防制科科长杨霄星。去年疫情期间,杨霄星被任命为丰台疾控中心现场流调组组长。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陶冉4月21日,丰台疾控中心,外出流调前,杨霄星检查随身携带的工具箱。

■职业档案

这次新冠疫情中,在早期疫情发现、阻断传播中发挥关键作用的流调员开始为人知晓。流调员并不是一个专职岗位,往往在公共传染病突发时,从疾控各部门抽调人员,临时组建队伍。

但这并不意味着日常不需要流调。流调作为一种应对突发公共传染病的手段,在日常发挥着重要作用。

疫情平稳后,流调员逐渐回归原本岗位,但仍在从事疫情防控的相关工作,为防范疫情风险做着准备。

与此同时,北京组建3600人流调队伍,人员来自市区两级疾控中心和市属医院及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等,形成梯次配置和人员储备。通过专业培训,使其掌握流调、采样、防控、指导、消杀等技能。无事时各归各位,有事时来之能战。

杨霄星的记忆力变得有些差,连续作战后,恢复状态还需要时间。什么时候解除了应急状态、什么时候从杨组长变回了杨科长,她统统记不清了。

去年6月,北京暴发疫情之初,杨霄星带领团队,仅用16小时就锁定新发地市场,最大限度为疫情防控争取了时间。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有时候她会觉得,“忘记”是自己的主动选择,“不想再去回忆”。只是办公桌上的日历偶尔会提醒她,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缓了缓神,杨霄星回想起大学时和几个同学挤在一起讨论预防医学的未来。“如果上游不断有人落水,总要有人上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归:平静中有根弦一直绷着

从丰台疾控西门进入,一楼就是传染病地方病科室。时隔9个月,杨霄星的办公桌还是一样“乱”,只不过流调报告少了,各类工作文件、防控指南多了。

办公桌下的行军床在无数个夜晚给予杨霄星忙碌后的安眠,现在她更多用它来午休小憩。用来观察全球疫情趋势的地球仪还在办公桌上,她有时会拿起来看看,“美国怎么样了?印度呢?”

这和整个办公平面给人的感觉一样:在平静中,有根弦始终紧绷着。

大概到了今年3月份,丰台疾控才有了各归其位的秩序。成立一年有余的现场流调组人员陆续回到原本的岗位。

疫情平稳后,作为急性传染病防控的核心科室,杨霄星带领的传染病地方病科任务仍然很重。杨霄星的科室只有7个人,疫情期间,他们都曾是流调员,亲上“战场”与病毒过招。

新的秩序中,他们除了参与值班,还要协助和指导其他值班人员调查、审核调查报告等。科室的日常工作也扑面而来,他们需要时刻监测和处置各类传染病和地方病。

流调,对“杨霄星们”来说,是日常工作中再普通不过的一种手段,是流行病学专业里被叫做“暴发调查”的一个章节。

杨霄星说,日常流调使用的频率很高,学校、托幼机构或者集体单位的集中发热、聚集性腹泻呕吐、流感、猩红热、疟疾等,都需要进行采样和流调,并形成流行病学调查报告。

冲突:凌晨写完流调报告发现信息是假的

疾控工作中寻常的流调,直到这次波及全人类的新冠疫情,才为普通人所熟知。

2020年春节前,武汉暴发疫情。北京立即对包括疾控中心、医疗机构在内的相关人员进行培训,杨霄星第一次对这个新型的冠状病毒,有了并不深入和全面的认识。

2020年1月20日,北京首次通报确诊病例。一两天之内,防控体系被建立起来。

杨霄星被任命为丰台区现场流调组组长,组内大概有40人,预防医学、公共卫生、病原生物这几类专业基本都进了杨霄星带领的现场流调组。

2017年底才当上科长,资历算不上厚,带领40人团队抗击这样一场大疫情,杨霄星有点紧张。出于专业判断,她意识到,这个新发传染病可能没那么快结束。

丰台区的第一例是她调查的。杨霄星心下一沉,“还是来了”。穿好二级防护装备,她和同事两个人进入隔离病房。

病人虚弱的声音游丝般断续,她不得不贴得很近,才能保证隔着“猴服”也能听清对方的陈述。她有点后怕,“我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比这种后怕更让她不想回忆的是委屈。团队熬到凌晨写完几千字的流调报告,却发现关键信息是假的——有病例明明离过京,却说哪也没去过,成了感染来源不明人员。

相比欺瞒,斥责带来的伤害更加直白。“我们也没有症状,非要逮着我们去检查吗?”“你们这样就是侵犯我们隐私!”

一连串密集的指责“砸”向杨霄星,挂断一通持续1个多小时的安抚电话,杨霄星哭了。

“人们对SARS的记忆太深了”,面对未知的病毒,每个人都在与内心的恐惧、懦弱和自私抗衡,最后战胜这些的,是人类不断加深的,对病毒的认识。

说到这儿,杨霄星轻敲了几下桌子,对疫情暴发初期发生的事儿,她似乎可以轻松面对了。

重构:流调员不再让人感到陌生

疫情防控过程中的很多节点,杨霄星都记不清了,或者说,在发生的当下,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会成为一个节点。

她只是感觉到,确诊的密度慢慢降下来了,原来一天十几例,到后面几天只有一例。从“零”新增开始,她会每天数着,一天没有新发,两天没有新发,一直到14天没有新发,是不是要结束了?然后26天没有新发,区域的感染肯定已经控制住了。

至今,她还处在一种应激状态,最怕听到微信语音通话的声音,会心慌。

去年打算要孩子的计划被推迟,从小依赖家人却已经两年春节没有回家,疫情逼迫着她改变自己的计划,甚至习惯。

杨霄星觉得,疫情也在重构这个世界。人们出门会戴口罩,会有意识地拉开一定距离,越来越多人接受并开始尝试分餐。

流调员,或者说流调所归属的预防医学,不再让人感到陌生,或是仅在危急时刻才能被人们想起。此“疫”之后,预防被人们越来越多提及。

北京市已经组建3600人流调队伍,人员来自市区两级疾控中心和市属医院及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等,形成梯次配置和人员储备。通过专业培训,使其掌握流调、采样、防控、指导、消杀等技能。无事时各归各位,有事时来之能战。

杨霄星说,有一种疾病叫自然疫源性疾病,感染源头存在于自然界中。人只要生活在大自然中,就始终面临新发传染病的风险。希望这一次预防医学不会再被淡忘。

讲述

希望这次疫情之后,预防医学不要被淡忘

2003年非典的时候我正在四川大学读本科,读的预防医学。当时觉得流调太酷了,就像侦探一样,考研一定要考到北京,后来就考到了中国疾控中心病毒所。上学的时候,我们有一小撮人坚定地认为预防医学是很有前途的。医生只是针对病人,而预防医学是针对99%没有病的人。

古代有一句话叫“上医治未病”,打个比方,上游不断有人落水,很多人忙着在河边救人,但有一个人说要去看看上游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老有人落水。去了发现是栏杆坏了,修好了就不会再有人落水了,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仍然坚定这个信念,但是也有一些无奈。从事这个领域的人太少了,经费也不太够,导致我们超负荷运转。

好的方面是,经过这次疫情,我看到预防医学在不断得到重视。国家已经提出推进医防融合,让临床的大夫具备一些流行病学公共卫生的思维,让我们这种公共卫生的人再去多了解一下临床诊疗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一个很好的契合点,如果大家都比较知己知彼了,可能疫情更加好防控。

希望这次疫情之后,预防医学不要被淡忘,公共卫生体系能真正建立起来。把体系的网底给弄得更加结实一些。如果再来一些大的新发传染病疫情,我们能够很从容地去应对。——流调组组长杨霄星

新京报记者姜慧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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