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山和雪山之间
□刘看看
去年九月,我去乔阳在大理古城附近一个村落租下来的院子,院子里杂花生树,儿子牵风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低头看书,乔阳的样子爽利,体态和神态有少女般轻盈且干净的气质,丈夫许路精瘦有骨,福建人,正在客厅里为我们煮水泡茶。
读完乔阳的《在雪山和雪山之间》,我明白了这少女的神态其来有自,少女的体态则得益于她多年的锻炼。乔阳水性很好,长跑也很好。一位中医夸赞她有非常健康的脚踝骨,她听闻之后,特意穿了一段时间的人字拖,把非常健康的脚踝骨露出来。她提及这个细节,我俩都大笑不止。那天她做的辣子鸡让我们吃得心满意足。
乔阳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在四川度过,20多岁的时候,她去了云南,在梅里雪山的飞来寺和白马雪山的雾浓顶村生活了近20年。这20年里,她和村里的藏民生活在一起,听他们讲故事或者说笑话,观察他们,也被他们观察,直到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她和那里的自然生活在一起,感受它们,也被它们感受,直到成为它们中间的一个。
20年的时间让一个人从青年到中年,是什么使她一直在此生活?如她在开篇所写:自然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主要的力量。她静默其中,行走,观察,思考。
她在开篇写少年时在家乡的河边,一次次在洪水的漩涡中安静地被带到水下浑浊的深处,再由它带近水面,沿着切线方向奋力游出,把握危险边缘的精
妙平衡带来的刺激。写暑假时躺在草席上把《中国地图册》和《世界地图册》摊开在地上,看到那么多的山脉、河流和蓝色的大海,血液为之流动加快,以致她必须小跑到桥上,从桥面跳入幽暗的水中,来冷静自己的这种无端的狂热。她的桀骜不驯与对知识的好奇,伴随着她的青年时代,进入中年。
她要么独自一人,要么和植物学家、自然摄影师或者藏族小伙伴一起在雪山之间游荡,看到不同的植物。
2011年8月,那是植物猎人金墩·沃德发现绿绒蒿的百年之后,乔阳追随他的脚步,在同样的湖边看到了美丽的绿绒蒿!我没有见过绿绒蒿,虽然乔阳发给了我她拍得非常好的照片,但我仍然相信,亲眼所见和借助相机看到的绿绒蒿有根本不同。她写一株花的时间、一座山脉的时间、头顶上浩瀚星空形成的时间,在这样的时间意境里,人自工业革命以来被钟表所规训的时间多么苍白。她写人们因为雪山间生长的一些草药在市场上的价值不菲,于是过量采集,导致某种植物的数量锐减,比如贝母。当地的藏族青年练习越野摩托,随意碾轧流石滩上和草地上的植物,乔阳差点要和这群青年打起来。
乔阳对现代人把人在自然中的位置看得那么高不以为然。她这样写:“人类的著作在自然这部大书的面前显得有些可怜,我为这里的历史、苦难与欢欣而叹息,但也深知这不过是过眼云烟,深沉美好的事物从来不曾失落。意想不到的生命的力量会在最衰弱的时候出现,就像如今当悲伤成为世界的情绪时,即使人所不知,大地也会促动生命力量的再度蓬勃。因为这是宇宙的大规律,一切相互关联和制约,趋向和谐与完善,它会促使灵魂清醒。”
中国历史上的文人一直有归隐的传统,大自然也一直和隐士的生命相连。乔阳提及王维的辋川、陶渊明的南野、谢灵运的山居,都是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而为,极少人直奔山林而去。她提及《楚辞》中最初出现招隐诗并恐吓隐逸者大自然的危险,王羲之嫌弃“古之辞世者或披发佯狂,或污身秽迹”,必须仆从相随“获逸”之后,才得以仰观宇宙之大。而普通人的隐逸,恐怕必须像晋朝隐士郭文一样,尝试在物质困窘中得到精神满足。乔阳在大理的一些朋友中,有人在做“隐奢”生意,有人真想回到土地,可是又不免在土地集约化生产的进程中,在真正的牧场和农村消失中仓惶逃离。古人和今人面临的诸多困境,其实没有本质的不同。乔阳认为不必被什么诱惑,也不必设立成规和限制,否则无论是在庄园或者牛棚,都不是精神的开始。
乔阳钟爱的大溪地水手郭鲁鲁依,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引航技术,只让水流和海鸟、风和水指引他。如同俄国地理学家阿尔谢尼耶夫的游记《在乌苏里的莽林中》里的猎人德尔苏·乌扎拉,一切的经验都在和自然的结伴而行里。当然,这并非否认现代科学技术,只是需要选择哪些是必要的。
书里对时间、对自然和自然中的生物、对人和人的关系、人在自然中的位置、人的自处等等,处处性情之笔,或舒缓朗阔或激情奔腾。在这本书里,自然贯穿始终,时间、人、动物、植物、话语和思考,在其中不断出现,隐去,再出现,再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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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四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