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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老司机遭遇“套路骗”

金融投资报 2019-03-27 01:01 大字

林娟收到的受案回执

受骗股民的立案告知书

“助理”晓慧发布的消息

富通币交易平台界面

“春季反弹行情来了,我却与它擦肩而过”

春节过后股市一路震荡走高,连一些股市新手也在这波春季反弹行情中尝到了甜头。面对大好形势,已有十年“股龄”之久的林娟却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原来,不久前林娟误入一场精心策划、布局缜密的骗局,总计被套走50万元资金。驰骋股市十余年,林娟虽称不上高手,但也算是个资深老股民了,起码的风险意识和戒备心总还是有的。那么,究竟是怎样的高智商骗局让一个身经百战的股市老司机栽了跟头?

■本报记者 黄彦韬 文/图

1 下饵 建股票群热心授技荐股

2018年11月初,林娟被好友拉入一个新建的股票交流群,群里差不多90个人。微信名为“宋伯洋”的群主称自己是做私募的,每天都在群里分享自己最新的盘面分析、行情预测,偶尔还推荐一些股票。

林娟常年炒股,微信里存有大量志同道合的股友,因此经常被拉入类似的股票交流群,对于这一点,她早就习以为常。

“不得不说,他荐的股真的都还不错。”林娟说,群里一些股民称“买了宋老师荐的股票赚了钱”。宋伯洋每天都在群里热心回答股民问题、指导新手操作,林娟对宋伯洋逐渐产生好感。

随着微信群人数逐渐增多,宋伯洋干脆在群里开起了直播间,方便向更多人传授炒股知识。群里的股民,包括林娟在内,从未质疑过宋伯洋如此积极的真正动机。

11月底,宋伯洋突然在群里宣布:公司接到一个20亿的大单子,以后就没有时间再给大家讲课了。

群里炸开了锅。“宋老师,我们舍不得您啊!”

“宋老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倾心教导,希望您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宋老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无私地给我们这些散户传授知识的贵人,现在您一走,我们炒股又没了方向……”

在这些挽留的声音中,一位股民的话道出了众人心声:“宋老师,能不能用您的资源,再给我们找一些直播来看啊?”话音刚落,股民一呼百应。

在大家的极力要求下,宋伯洋称,他可以试着和自己从前的老东家“百富勤证券”进行沟通,让公司给广大股民开设专门的直播课程。

“‘百富勤’这三个字,让我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所有疑虑。”林娟说,“百富勤”曾经是香港证券界名噪一时的金融企业,虽然20年前在亚洲金融风暴中破产,但被法国国家巴黎银行接盘后依旧比较活跃,只有精英才能进入百富勤。

林娟想,作为散户,自己在股市摸爬滚打十多年,虽然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教训,但还是很缺乏金融界权威人士的专业指导。

于是,在欢呼雀跃声中,群里的股民,包括林娟在内顺利完成集体移民——“搬到”新的微信群中。新成立的微信群名叫“百富勤证券粉丝群”。宋伯洋“因为做大单子”去了,二号主人公“晔秋”接班上线。

2 设局 富通币套牢“幸运儿”

毕竟是业界有名的专业证券公司,比起宋伯洋一个人在群里大声疾呼,新群看起来更专业——不仅配有4位资深讲师,还有专门的客服以及助理“晓慧”、“珍珍”、“Miss刘”,甚至还有金牌助理“晗晗”负责每天催促群里股民听课。

细心周到的服务,令群友们受宠若惊,他们对这些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带来的一切便利,丝毫没有怀疑。

4位“身经百战”的导师每天在直播间讲解宏观经济、技术形态、风险控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没有发布任何广告,授课之余,更多的是与大家“交心”。

例如,导师晔秋向股民介绍自己的经历:毕业于厦门大学,在华尔街做分析师3年,在国内多家私募机构担任操盘手多年。另一位导师说自己曾濒临破产,到五台山拜佛烧香,后偶遇贵人点拨了他,让他东山再起重回巅峰。从此,他便下决心要回馈股民,报答社会。

如此这般曲折动人的故事,让群里股民渐渐相信,导师们是愿意倾囊相授而不图任何回报的。

“导师们都身价过亿了,根本看不上我们这点学费,所以他们说免费传授知识是为了报答社会,我当时真信了。”和林娟一样,群里不少资深股民戒备森严的心理防线,逐渐被导师们长期的“无私奉献”击溃。用林娟的话说,两个月的时间,股民们对导师的情感已经从“感谢”上升为了“感动”。

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这些机警的老股民、连同那些刚入门的股市小白,全部“缴械投降”成为“导师们”菜板上的鱼肉。

2018年12月15日前后,客服在群里高调宣布,“百富勤证券”正在筹备重新回到A股市场,计划于2019年3月上市,届时将邀请群里老朋友莅临现场见证。

客服还说,公司发行了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富通币”,具备极大的投资价值。不过,由于数量有限,将采取抽签的形式免费赠送725个原始币,用于回馈群里的股民。

抽签开始,场面很热闹,不少股民都中签了。没中签的股民在群里叫嚷着不公平,要求“分一杯羹”。热心的助理宣布,她去向公司争取上市前再送大家一波原始股,这才平息了“众怒”。

林娟就是中签的“幸运儿”之一。她在群里一言不发,偷偷窃喜。只是她后来才知道,此前群里因为没有抽到“富通币”而叫嚷的人,其实全部是“托儿”。

随后,“百富勤证券”的高管王总亲自上了一堂直播课,讲解公司未来发展规划,重点强调“富通币”的巨大潜藏价值。导师接着讲课,对王总所透露的“内幕信息”进行解读,暗示股民们赶紧“割票换币”。

3 收官 “分红”后“化妆”撤退

很快,“百富勤证券”精心制作的富通币交易平台币世代(ceex)也上线了。这是一个具备分时图、K线、技术指标等元素的交易平台。从表面看,和大型炒股平台几乎不相上下,用户注册时还需手持身份证正反面、银行卡正反面的照片,操作显得很正规。

2018年A股市场全年疲软,股民手里的股票大部分被套。当他们看着自己免费获得的“富通币”从1元涨到3元,再涨到10元的情景,均喜不自胜。很多人开始自发割票买更多的“富通币”。

越来越多的人按捺不住了。有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开始只投入很小一部分钱,可看着那“富通币”一天天飞速上涨,想多赚点,便慢慢加大了仓位。

也许是觉得大家投入速度太慢,助理又在群里宣布,公司推出“双保定投”服务,让投资者买得安心。所谓“双保定投”就是购买了“富通币”的投资者,不仅能够赚取货币升值带来的价差,还将享受现金分红,未来3个月按照持币市值,以5%、10%、15%的比例派发。果然,当第一个月分红提现到账的时候,群友们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林娟将价值50万的股票全部卖出,购买了“富通币”,享受着货币市值一天天上涨带来的愉悦。

到了今年2月初,年关将近,助理宣布,过年期间公司要放假,年后再继续投资咨询和课程直播;助理同时透露,年后会针对“富通币”的投资者建立新群,请群里各位自主退群。

就这样,大量股民怀揣美好的心情回家过年去了,心想着等过年后再进入新的投资群。

2月8日,大年初四。林娟打开系统,直播间显示“404”(无法访问)、交易平台显示“404”、助教与客服全部失联。在这些平台和网站关停前,每个“富通币”已经涨到了31元,但没有一个人成功兑现……

4 醒悟 77名受骗者分别报案

什么都没有了!这些股民才回过神来,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抓狂之后,一些比较理智的人开始想办法维权,为此专门成立了受骗者维权微信群。

有的在网上四处发帖“寻找线索”,同时也告知“后来人”不要再上当。林娟则找到《金融投资报》希望得到帮助。

林娟说,群里有个河南受害者得知消息后突发心脏病住院;“90后”薛茂麟也因投入家中全部积蓄,气跑了结婚不久的妻子;许多退休老人多年积蓄全部被骗、甚至还欠了银行贷款;有个工人虽然只损失了几千元,但他的月工资仅一两千……“当初那些人还号召我们动员更多人来发财,幸好哦,我还没把亲戚朋友拉下水。”

根据另一位受骗者张淑芬提供的名单,截至3月26日,已建立联系的受害者达到78人,自述金额合计724.8万元。而受骗人数和金额也还在增加。

更多人却因为羞于提及,不愿露面。他们害怕周围熟人亲人知道后被嘲笑,成为人生的“污点”,或是担心涉嫌诈骗的这些人狗急跳墙进行报复。

张淑芬说,她不怕,她敢于直面镜头诉说自己的经历,一来提醒大家引以为戒,二来希望有关部门能够“把这案子破了”。另一位年过7旬的退休工人也表示一定要亲自口述被骗经过。

部分人到自己所在地的公安机关报案,但很多情况下由于证据缺乏,不少受骗人的报案过程充满曲折,甚至难以立案。截至3月26日,《金融投资报》记者了解到的最新情况是,上述78名受骗者中有77名已经报案,其中仅有3人为集体报案,自述金额合计12.9万元,其余74人均为分散式自主报案。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说,新型诈骗者对法律很有研究,股民一旦“收下分红”,只能算作普通的经济纠纷,很难上升到诈骗层面。同时,被骗人来自全国各地,过于分散,也给公安人员办案带来极大难度。再就是,受骗者反应过来“受骗了”,还在思考如何维权时,涉嫌诈骗者已经利用足够的时间转移资产、销毁痕迹、安全出逃。

5 律师 建议受骗者集体维权

在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金融投资报》记者曾以朋友身份陪同林娟到其所报案的辖区派出所领取受案回执。3月25日,林娟告诉记者,尚未接到警方的回复。26日,记者致电该派出所了解最新进展。值班人员表示,无法提供具体办案民警的联系方式,但如果有相关进展,办案民警会直接联系报案人,报案人如果想了解办案进程,也可直接到派出所咨询。

四川公生明律师事务所律师田勇告诉《金融投资报》记者,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二条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诈骗方法非法集资,数额较大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五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五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田勇说,如果遭遇网络诈骗案件,其实不建议受害人单独报案,“全国每天新增诈骗案件那么多,分散化的报案将给公安机关协调并案带来很大难度,各地派出所办案条件和力量也有限,建议受害人集体报案。”

经查询,“百富勤证券直播间”的域名注册商为成都西维数码科技有限公司。3月26日,《金融投资报》记者致电该公司了解相关情况。公司域名滥用投诉部门客服人员告诉记者,公司系向企业及个人提供域名注册的服务商,这个域名确实是公司所注册,截至3月26日刚好一年到期,但该域名的DNS并不在公司,而是其他的服务商,“如果出现利用注册域名实施诈骗的行为,受害人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在公安机关出具协助函的情况下,公司会将相关信息提供给公安部门。”

截至目前,经《金融投资报》记者多方核实,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该事件系被收购后的百富勤证券公司所为。受害者也推测,该事件大概率是诈骗团伙假借券商公司名号实施的诈骗行为。此事件进展令人关注,对于警方调查,记者也将持续关注。

那么,是不是还有类似情况仍在发生呢?类似模式或有类似目的的“直播平台”还有没有?作为“资深股民”的林娟们,为什么会受骗上当?……请关注《金融投资报》后续报道。

注:文中所有受害人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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