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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好的豆沙关

宜宾晚报 2019-01-24 10:59 大字

每当“豆沙关”三个字跳进脑海,就想写一篇大散文,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新勇像一个想为一桩冤案主持公道却武不能克敌、文不能捉笔的庸人那样,只能在心底默念豆沙关的诸般种种。

要想写好豆沙关,不能不写这个关隘的险要。从云南盐津县往西南行20余公里,两山夹峙中,溪水奔腾,怪石嶙峋。其最险要处,东西两壁尽是罹被刀斧砍削的千丈绝壁。从西侧的绝壁上,先民凿崖取道,沟通四川和云南。新勇很想写先民凿崖的坚韧和智慧,也想写写在历史上虽然存在时间短暂、各种创举和思想理念影响至今的秦朝在此开凿五尺道之后,所取得的经济和文化上的成就。还想写写唐朝时期,南诏与中央交恶后,一道一尺二寸厚的石门将川滇的交通关闭40多年,期间的痛苦与悲愁,期间风可以自由往返,雨可以自由往返,唯有多情多义的人无法往来的迷惘与痛楚。还想写御史中丞袁滋赴云南册封南诏国王,途径此关,留下的那一方承载官方的睦情与民间欢愉的石刻。

掂量之后,深感每一段历史都有若干细节,都有因缘际会。挑中任何一段来写,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就得几千字甚至上万字。时间在别的地方,可能仅仅是简单的重复,是看不出变化的复制。可是在出川入滇的咽喉部位,关隘上每一个细小的风吹草动,都能改变山道两边老百姓的命运,都可能影响到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睦容兵战。如果说先民取道,仅仅是为方便人的交往和物资往来;那么秦五尺道,则是让僻远的边疆接受来自中原的先进文化和政治经济;而唐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通过豆沙关的山路,则像脐带那样,维系着中央政权和地方政权之间的血肉关系。

还可以写东侧悬崖腹腔上残存的悬棺,用文字细细探究悬棺的来历,置放悬棺的僰人的来历、生存状态及其消失原因。还可写写1951年那个叫王兴明的南下干部,驻守豆沙关,仅仅因为好奇,派通讯员爬上悬崖,把棺材一一撬开,把楠木棺材板从悬崖上扔下来,致使在悬崖上静静安放600多年的30多具棺材,如今只剩9具。难道他仅仅因为好奇,不是因为想从棺木中找到他想要的金银和古玩?是什么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是什么让他能如此作为?

还可以写云南盐津县在2006年7月22日发生那一次地震,80%的建筑被毁后,盐津人民用了不长的时间把豆沙关和关下的各种建筑,按照原样修建出来,青石板铺街,古色古香的商铺林立。如今走在豆沙关古镇和豆沙关山道上,当年马帮的马踩踏出的深深的马蹄印还在,具有“维国家之统,定疆域之界,鉴民族之睦,补唐书之缺,证在籍之误”的袁滋题记摩崖也还在,经历1200多年的时光,任然字迹可辨。

新勇前去那天,天气阴晦,天空中浮云如盖,将高耸的山峦、悬崖、深谷和远处莽莽苍苍的森林,罩在下面,视野便变得狭长扁平。沿着古意残存的五尺道爬上镌刻了“石门关”三个字的关口,人就站在万丈悬崖边上,凛冽的山风从身后吹来,迅疾抓紧栏杆扶手,脚下轻飘飘的,生怕一阵风,就把这80多公斤的躯体,吹到悬崖下奔腾咆哮的朱提江,如同一片翻飞的落叶。如此险要的关口上,别说驻兵,别说一尺二寸厚的石门,只要手持一根大棒,老夫不许你过去,你就别想过去。纵有千军万马都无济于事,山道上只有那么一点点空间,同时攻门的,不会超过两人。

新勇喜欢“豆沙关”这三个字。从前只听说过豆沙月饼、豆沙包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豆沙关。以为这关,跟吃食有关。豆沙古镇上,蘸水嫩豆花和土法火锅林立,偶有包子店,店中也有豆沙包,却跟韭菜包、猪肉包一样地位平等,并非主角,更不会像周庄的万三蹄那样一家独大。详询之下,却原来是因元朝时候有个叫窦勺的将军领军在此守关。四川人和云南人一向幽默,姓龙的抄手做得好就叫龙抄手,姓钟的水饺滋味巴适就叫钟水饺,姓韩的包子做得皮薄馅儿多味道好就叫韩包子,既然这个守关的将领叫窦勺,要是不叫石门关,也该叫窦勺关,窦勺跟豆沙发音相近,将军的姓名二字,前一个字太难写,后一个字太简单,倒不如“豆沙关”来得亲切温暖。

站在豆沙关上举目望对面石崖腹腔中的悬棺,清晰可辨,历历可数。有着数千年历史却无声无息消失的僰人,似乎刚刚转身离去,或因战胜凯旋,或因战败逃遁,总之,给人有一天还会反身回来的感觉。

脚下一段特意留下来的五尺道,当年驮布匹、茶叶、银子和黄铜等物品的健硕的马匹,在石头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每一个马的脚印都被马蹄磨的四壁反光、光滑如玉。遥想当年,这古道上,伴随关河涛声、直风冷雨的,一定是可以把妙龄女子的心融化的马蹄声、马铃声和吆喝声。

“一目三千年,五道过雄关。”盐津人骄傲地向新勇介绍,天上偶尔有飞机,谷底的朱提江上有行船,江边有213国道和内昆铁路,豆沙关的更高处,是水麻高速的高架,“所有交通方式在这里都有,因此,这里是世界上少有的天然交通博物馆!”旁边有一有心人,掰着手指头数了十几遍,悄悄对我说:“李老师,应该是六道,六道过雄关!”

说话的是个严谨的江苏人,不苟言笑,随便你怎么开他玩笑,他就是不接招,不仅如此,跟他吃三个小时的饭,我俩的交谈,加起来不超过五句。他这句话把新勇逗笑起来:到了这个地方,格式化的严谨,听起来反倒更像幽默。

写不好豆沙关,是因为有太多的内容可写。内容太多,无论哪一个角度,都可以写;却无论哪一个角度,都写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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