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球江湖 CBA球员竟干不过业余队 年收入上百万也是常事
一项篮球邀请赛近日在仑后村灯光球场进行
CBA正如火如荼进行，四川男篮昨晚在主场以102比99击败天津队，获得两连胜。而在数千公里外的福建泉州宝盖镇仑后村，曾效力四川队、上赛季效力于福建队的蔡晨，前几日在该村的“灯光球场”上，打着名为“北灵庙顺王府”诞辰杯的比赛，同队的还有前CBA福建队队长周启新。近几个月，蔡晨穿梭于中国各地，参加着各种各样民间篮球赛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打野球”。
从能力上讲，蔡晨、周启新这样正处当打之年的职业球员，即使不打CBA，NBL也是抢着要的，为何放弃职业赛事，“自降身价”参加这些村上的比赛呢？成都商报记者前往福建，实地跟踪采访，为读者展示出笼罩在CBA甚至NBL这些职业篮球联赛身影之下，在中国各地各地蓬勃发展的“野球”市场，到底有多“狂野”？
野球到底有多“野”？ 有出场费，报差旅费，拿赢球奖
这里说的“野球”，并不是大家印象中的、平时锻炼身体时打的“坝坝球”。前不久，一个名叫“金丘杯-2018年男子职业篮球联赛邀请赛”的赛事引发关注。该赛事的举办地为“石狮市鸿山镇邱下村邱厦小学灯光球场”，参与者是6支正牌CBA球队（同曦、青岛、广州、四川、福建、天津），在水泥地篮球场上比赛，6支球队总出场费为30万元，总奖金数为35万元，差旅费由主办方承担。有网友调侃说：“这些CBA球队，休赛期组团打野球挣外快去了。”这里的“野球”就是这种，是有钱拿的。
商品经济较为发达的东南沿海地区，也是野球发展蓬勃发展的地区。村镇、街道、企事业单位之间组织的篮球赛事层出不穷，而且由于野球比赛一般不收取门票费用，球迷抑或是那些仅为看热闹的人能免费观赏，因此他们也乐于为野球赛捧场，一个村上的比赛，往往都有两三千人现场观看，气氛热烈，煞是壮观。
一般来说，野球赛主要分成三种形式：一是纯公益性质，由镇政府、村委会等挑头发起，目的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在一些篮球群众基础较好的地区，举办野球赛跟请戏班唱戏在本质上相同，经常会出现村这头搞篮球赛、村那头唱戏的情况；二是商业宣传目的，这多是由一些企业举办的比赛，目的就是宣传自己，提高企业的知名度，比如“某某企业杯”；三的成分就比较复杂，因为当地经济发达，有钱的人家很多，比如家里谁生日，谁过世，婚丧嫁娶，都喜欢拿出钱来搞野球赛事，为的是图个热闹喜庆以及好名声。
比赛有了，谁来参赛？同样，这些参赛球队的目的也分成三类：一是爱好，比如某位老板很喜欢篮球，那么他出钱组队参加比赛，自己也会上场去过过瘾；二是商业目的，冠名参赛宣传自己的企业或者产品，球队打得越好，宣传效果就越好；第三就是为了面子，我这个村的球队打得好，那就说明我这个村的工作开展得好，我就有面子。一些企业、机关单位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次没打好，没面子了怎么办？下次比赛请更好的球员来把面子挣回来！这样的竞争，不但使得野球赛的竞技水平迅速提高，也造就了一个庞大的市场，给了很多以篮球为生的人以赚钱的机会，无论是职业运动员还是草根选手，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你能打，那收入就是节节看涨。
野球到底有多“野”？ 全是临时组队，参赛主要靠介绍
“我看了最近四川队的比赛，感觉还行。”说这话时，前CBA福建队球员，曾在2016年帮助四川男篮拿下CBA总冠军的蔡晨刚刚从广东珠海飞到福建泉州，作为一位冉冉升起、已经打出身价的“野球明星”，他显然并不愿意对自己的职业队老东家过多评论，只是不断告诉记者：“哥，这真是个跟职业篮球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得亲自去感受两场，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狂野。”
野球的阵容结构大概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本地球员搭配部分高水平“外援（中国籍或外国籍）”，第二种则是将成建制的野球队整体拉过来代为出战。这次蔡晨参加的比赛，名为北灵庙顺王府诞辰杯，主办单位是“仑后村和谐社会促进会”，指导单位是“仑后村老年协会”，属于“仑后村移风易俗系列活动”，一看就是纯公益性质的野球赛，参赛队基本以各村名义出战，因此限制也相对较严，规定每队场上五名球员，只能有1名外籍外援，2名中国籍外援，剩下2人必须是参赛队本村球员。来机场接蔡晨的，是当地塘园村篮球队的球员小卓，他也是这次邀约蔡晨来打球的“联系人”。蔡晨告诉记者，此前他们曾在一次野球赛中一起打过球，“他们觉得我实力和球品都不错，所以下来后就加了微信，说好今后有球赛会联系我。”
而这种球员间互相介绍的方式，也是目前这些国内球员四处参加野球比赛的主要方式。按照蔡晨的估算，目前国内这种专门以打野球为生的球员，大概在200人左右，水平真正高的，只有不到百人，“全国到处都有比赛的邀请，但真正打来打去，都是那一拨人。”
在车上，小卓告诉蔡晨，这次是参加仑后村的一个比赛，这次出钱组队的老板是搞电商的。小卓跟蔡晨热烈地探讨着头天晚上进行的比赛，并就己队的人员组成、战术安排进行了初步的设计，在名为“东方巴黎”的商务酒店，小卓给蔡晨开了一间房，之后就匆匆离开，他家里是开公司的，打篮球只是他的业余爱好，接完蔡晨，他还要赶去谈个生意。
野球到底有多“野”？ 职业篮球有的一切，它几乎都有
比赛安排是晚上8点半，蔡晨在酒店睡了一觉，然后到楼下的东北餐馆，吃了半斤炸酱面，一份红肠，20个煎饺，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此时他的另一位本地队友小蔡已经开车来接他，此时已经是8点过，记者问蔡晨会不会迟到，蔡晨说：“不急，这种比赛规定没那么严，人不到齐比赛不会开始。”
等来到比赛场地——宝盖镇仑后村灯光球场时，记者被现场的氛围惊呆，村里的道路上全部停满了车，最后只能停到村尾，村尾正有个戏班子在表演“千手观音”。但比起村头的篮球赛，这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不大的灯光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场边坐满了人，没位置的就站在后面，进不到场边的人只能爬到墙上、花台上看比赛。以记者多年报道CBA的经验来看，起码有超过3000名观众，要知道，即使是CBA，很多场次，都没有这么多现场观众。小卓让记者不要大惊小怪，因为“只要有比赛，就有这么多人。这不算什么，昨天晚上的比赛，在篮球客APP上的直播，有17万人观看。”
除了现场气氛热烈，比赛的组织也跟职业比赛并无太大区别，有专门的推广公司对比赛进行宣传推广，比赛有专门的网络直播和美女解说员，现场有在闽南语和带着福建口音的普通话之间熟练切换的MC（主持人），有堪比CBA的技术统计人员，比赛间隙，还有青春靓丽的篮球宝贝拉拉队员活跃气氛……
球场外，男人们热烈讨论着场上球员的表现，年轻的姑娘们对着场上帅小伙指指点点，而孩子们坐在场边叽叽喳喳，手里拿着作业本，等着比赛结束后要一两个球员的签名。
野球到底有多“野”？ 职业球员组队“干”不过业余队？
这场比赛两边的球员来头也都不简单，蔡晨代表的塘园队中，有上赛季还是CBA福建队队长的周启新，还有前塞内加尔国家队中锋杰克；而对面的仑后队，尽管没有前国内职业球员，但也找来了曾经效力于NBA勇士队的外援史密斯领军，还有吴德琳和刘伟也都是福建野球界名将。如果只看履历和名头，普通球迷们肯定认为塘园队肯定赢了，毕竟两名CBA球员坐镇，但最终的结果，是塘园队67比73输掉了比赛，蔡晨和周启新一共拿了36分，而对方阵中的吴德琳一人就投进9个三分，共拿到33分。
蔡晨已见惯不惊了，就在前一个邀请赛中，他一场比赛砍下44分，但依然输掉比赛。“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野球比赛，相比职业篮球，这里的生存法则更加残酷。你能得分，能给球队带来胜利，你就是大爷，不用考虑那么多的人际关系，反正都是临时组队，能打才是王道。所以能够在野球场上呼风唤雨的，都有自己的绝活，不要以为你是职业球员、科班出身，来这就好使。2012-2013赛季山东队拿了CBA亚军后，到福建参加野球比赛，结果被业余队给干掉了，最后输了2分。”一位熟知野球圈轶事的圈内人迈克这样“告诫”记者。
野球到底有多“野”？
收入不比职业差
年入百万是常事
这场比赛的输球，让塘园队陷入了下场比赛不赢就淘汰的困境。周启新赛后一言不发离开了球场，而蔡晨则忙着跟队友讨论下场比赛如何应对，他私下告诉记者，“如果这次打不好，将直接影响收入，今后人家再想请你来打比赛，都要掂量掂量了。”
目前广东福建两地的野球比赛，国内外援一场的出场费基本在2000-3000元左右，而实力出众，得到认可的球员，则可以到3000-4000元/场。蔡晨从今年8月起开始打野球，中间还时不时玩个一两周，不到两个月，收入已经超过十万，“这种比赛，强度不算大，一晚上打两场都很正常。逢年过节时，更是要赶场，所以稍微有点名气的球员，一年不算多了吧，打个200场，年收入60万以上是正常的，水平高的，年收入上百万也是常事。”迈克这样告诉记者。而蔡晨的球队在此后的比赛顺风顺水，最终拿到冠军，4场比赛再加上夺冠奖金（多一场比赛的费用），3天时间，收入不菲。
那么，普通CBA球员的年收入是多少呢？前不久，CBA公司下发《关于2018-2019赛季CBA联赛大学生、港澳台球员等统一选秀有关事宜的函》，该函件中明确规定了CBA新秀球员的最低保障工资，从18万到50万元不等，而50万元是状元的价码。事实上，CBA中普通球员的年收入，也差不多就是50万-60万这个区间，而NBL球员更是远远达不到这个数。而且，职业篮球运动员还需要面临长时间、高强度的比赛训练以及严格的管理，这也是一些原本有能力打上CBA和NBL的球员，最终放弃职业篮球，而选择打野球的原因之一。
蔡晨刚加盟ABL的珠海战狼队，希望保持状态，重新回到CBA。
野球到底有多“野”？
没有医疗保障
受伤只能自己扛
风光背后，难掩野球赛场在软硬件上存在的问题。如这次蔡晨参赛的场地——地面是水泥地上铺的一层塑料框架，不好发力，且很滑，比赛中摔倒的情况比比皆是。但这还不是蔡晨见过的最烂场地，“之前有一次比赛，场地的塑胶全部裂开了，一不小心就要绊脚，而且两边篮筐高矮不一……”
野球场上没有队医，球员们得在努力赢球的前提下，尽量保护自己，因为一旦受伤，没有人会管你，“这次比赛我手下的一个外援手指骨折了，但他有没有保险，好在老板通情达理，多给了一场比赛的钱让这名外援去治病。”专做外援经纪的阿星这样告诉记者。
因为缺乏纪律的约束，野球场上各种小动作不断。蔡晨就说自己曾有一次在重庆打野球时，一位球员就老是在他起跳时“垫脚”来坏他，“第一场比赛下来我就警告他，如果再使坏就揍他。结果第二次遇上，他又垫脚，我就把他揍了。反正野球场又不存在什么禁赛停赛什么的，大不了我下次不来打这个比赛了。”
还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很多出钱组建球队的老板自身也非常喜欢打篮球，所以他们经常都会安排自己首发出场，比如蔡晨他们这次输球的那场比赛，场上首发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在场上显得并不是很积极，且有多次失误，但无论是蔡晨还是周启新，都显得非常宽容，从无指责这位球员的举动，记者对此很不解，比赛结束后，蔡晨悄悄告诉记者：“那是老板……”
下一期，我们将为大家揭秘野球市场背后巨大的产业链。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何鹏楠 福建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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