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花开 方丽清

秋风慢慢地吹，吹蓝了喇叭花，吹红了蓼叶花。河边的一枝蓼叶花红得醉了一般，一直伸到栏杆边，我也伸了头望它，望到了河水里，河水里也是满满的瓦楞云，在深深的水底，摇荡。

过了廊桥，花草就丰茂了。主要是木槿和木芙蓉。

那么巧，今夏和今秋看到的花多为紫色，深深浅浅的紫，有三角梅，千日红，朝颜，千屈菜，大叶岩，水芙蓉，木芙蓉，木槿……看到它们，是在荷塘、水畔、院落、路边，在我的阳台、花盆里……最惊艳的一次是在看荷花的路边人家，叠瓣的木槿长成了一棵开花的树，枝枝丫丫，又伸出院墙许多，曲枝折桠，刷着白灰的外院墙衬着团团朵朵的紫红，仿佛牡丹，有古雅气。门口又种着一丛美人蕉，莹润，深红，背后是深锁的红门，这样的地方，宜居。

此时河边的木芙蓉开得正盛，沿河畔，旖旖旎旎，画一样。枝型矮，花开得繁茂紧凑，不用抬头，身畔就是一朵朵的粉紫的花儿。初开时，是粉嫩的花骨朵，花谢了，也是花骨朵状，深红。风过，枝枝叶叶，漾漾荡荡。中国文人自古痴迷于色彩，妃色、品红、朱砂、钛白、墨、檀紫、黛色、柳黄，乃至花青、鸽蓝、暮云灰、玉簪绿、初荷红、老酒黄……草木天地间，均是好颜色，自然与色彩，光与影的微妙结合倒是有趣，不知木芙蓉当得上哪种颜色。盛开的花朵中间，淡黄的花蕊，累累如宝塔，不若一般花蕊的纤细柔弱。地上，许多的落花，和着满树的红花，一团的喜气。

多树多花多草，鸟儿就多，啾啾喳喳，有一句没一句的，不紧不慢的仿佛聊着天，转头看，却不知是在哪棵树哪丛草里。

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木芙蓉的。这么看来，有时候是有失偏颇的。小时候，家里的院子挨着院墙种着一棵木芙蓉，因为光线不足的原因，一直长，一直长，长得长手长脚，枝疏叶糙的。秋天的时候，细长的梗开着疏疏的花朵，也大，只是粉色里带着些青白。我们姐妹几个在花树下走过来走过去的洗衣、吃饭、聊天，来来往往里，没有多看过它两眼。

上高中的时候，路边某单位的院里也种着几棵木芙蓉，粉红，单瓣，花开时倒也丰茂，只是站在街边，整天灰突突的，失了花的水灵，也是不甚欢喜。

河岸那边，已在光亮之中，河的这边，尚是半明半暗，晨光里的木芙蓉花，带着露。让木芙蓉临水而种，种的人也颇有匠心。

木芙蓉是秋天的花，自古以来，芙蓉以蜀地为盛，秋风万里芙蓉国，说的就是四川的芙蓉花。传花蕊夫人好赏百花，偏爱芙蓉，后蜀帝孟昶好佳人所好、喜佳人所喜，下令在都城遍植芙蓉。喜欢这样的传说，让花里有了人味、情味。

北岛翻译的“秋日”里说：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

秋天的时候，适合读书，适合写信，写些长长短短，散散淡淡的字句，写在大红粉红的薛涛笺上，笺上有浣花溪的水，有木芙蓉的皮，有芙蓉花的汁，那是人间无处买的烟霞。

我在那行花树下游走，折过来折过去。

秋天的风，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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