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文学”现状引发的反思
走进今天的很多书店,留给严肃文学的空间已经很窄了
2014年,作家阿来带着暌违八年的报告文学作品《瞻对》参加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的评选。对于不喜爱严肃文学的人来说,大概会感叹:阿乙、阿城、阿来,中国男作家在起笔名这件事上的想象力实在捉襟见肘。但在熟悉中国当代文学的人眼里,作为茅盾文学奖迄今为止最年轻的获奖者,阿来是一座绕不开的川西大山。《瞻对》一书出版后,无论是在普通读者还是文学评论家那里,都颇受好评。然而这一次,阿来直接以0票的尴尬成绩被挡在了初选之外。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边阿来落选,那边四川大学教授周啸天却凭借其诗集《将进茶》,拿下了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虽然有著名作家王蒙为其诗拍案击节,但周啸天的一些诗句,却引发了文学奖评选的争议,恐怕这不应该是最后一次。因此,留给严肃文学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严肃文学的读者也不多了。
获奖惹出的“口水仗”
在得知自己以零票陪跑以后,阿来通过媒体公开发布声明:“这个结果简直荒诞离奇、不合情理、没有标准、没有原则。”不过阿来老师不愧是阿来老师,有着康巴汉子的胸襟。一年后当《成都商报》记者采访阿来,对于国内搞文学奖是支持还是不支持的时候,阿来表示,文学奖还是多一点好,能为民间文学繁荣出一份力。
身为四川籍作家,他还顺便“吹捧”了一下“自家产品”:“拿咱们四川文学奖来说,也是三年一评,别的也没有太多比较著名的文学奖项。所以,我觉得情况还是比较好的。”
其实,文学奖背后的猫腻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此前,著名作家、时任湖北作协主席方方曾在微博上公开批评诗人柳忠秧,称其在鲁迅文学奖初评推荐前“跑奖”,四处活动关系,质疑诗人田禾拿同一篇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反复评职称等等。
这场以一敌二的舌战,让人们不禁感慨:连方方这种等级的作家,都只能通过社交媒体来暴露问题了。
而作家马原也曾在几次文学活动现场,批评中国文学奖的乱象,遇到最激烈的反驳是:“我是xx奖的获得者,我绝对没有跑奖,我一个评委也没见过,我没为获奖花一分钱!”当写作者只能以这种方式为自己的才华辩护,读者不知该作何感想。
1927年,刘半农想提名鲁迅参选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鲁迅在回信中写道:“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学,一无可观了。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罢。”鲁迅哪里知道,后世用他的名字所设的文学奖,竟惹出这么多“口水仗”。
作品发表渠道被打破
文学评奖的混乱,也许和文学领域封闭的文化现状有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学期刊上的发表渠道总是很狭窄,或以某个文学杂志为阵营,或以地方为阵营,想要发表作品,更多的接触文学界的人,成了很多作者的必经之路。在网络还未兴起的时代,像余秀华这样的草根作家,能把声音传递给读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名噪一时的新概念作文大赛,曾经打破窠臼,成为一批八零后作家进入文学界的跳板。90年代,媒体转轨,市场化的杂志报刊蚕食着文学期刊的领地,各大报纸副刊、新兴杂志都需要供稿,王小波就是靠着写专栏,提前过上了用word文档写稿的生活。这正应了陈佩斯在1990年春晚的那句台词:“你管得了我,你还管得了观众爱看谁吗?”
从此,在经济大潮的席卷下,不少文学奖走下神坛,成为了各地、各公司争相举办的冠名软文大赛,各种奖项开始层出不穷,而互联网的兴盛,更是给了每个人更广阔的写作和阅读空间。无论如何,严肃文学作品发表的狭窄渠道被打破了。
有了销量撑腰的青年作家,也开始扭回头调侃嘲讽,当年被“围攻”的韩寒更是直接喊了一句:“谁都别装!”
“严肃文学”仍需要改变
网络作者“独眼u”在连续读了十几天的国内小说后,曾在微博上对中国严肃文学进行了这样的总结:“男作者写的是:农村、废旧的工业区、三线以外的小城、城乡结合部;男主人公的童年—少年—青春期,跳到颓废中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不明不白的爱……他们的小说像一个人写的。女作者写的是:大中城市,女主人公的青春期,多数高中至中老年;所有围绕爱情和家庭的算计,没有一个笑容、没有一句话是无意义的;父亲多数软弱,母亲啰嗦、强势或者推卸责任……语言带着一点儿翻译腔,一点儿上海腔,不像一个人,每篇小说都像一群人在说话。”
虽然这样的总结有些以偏概全,但不能否认其已经模糊地勾勒出普通读者眼中,现当代文学创作的大致轮廓。中老年作者落入模式化的窠臼,青年作者的突破也很有限,甚至有激进的学者认为,严肃文学已经不再面向读者而几近成为一种自言自语。
而我们的某些作家们,似乎已经习惯于此,他们抱怨这个时代的碎片化、庸俗化,抱怨低俗无聊的网络小说,心灵鸡汤教坏了他们的读者,抱怨飞速推进的城市化,使得世界坍缩成单薄的纸片,抱怨消费主义将生活的灵韵化为乌有。但实际上,他们无法接受的也许是独一无二的话语权的丢失。上世纪的小说《钟鼓楼》里,曾经写过一个为了发表作品而不断拉关系的作家,试想在今天以流量为王、销量论英雄的创作时代,他能不感到失落吗?
今年的“文学界春晚”诺贝尔文学奖因深陷丑闻而停办,由瑞典专栏作家帕斯卡里杜牵头办了个“新学院奖”。有别于诺贝尔文学奖,新学院奖不再由研究机构或大学教授这样的“知识权力阶层”提名,而是由图书馆员提名候选人,还加入了读者和网民参与的投票,最终要选出“讲述全人类故事的作家”。连国外的最一流的文学奖,也在变着招数的改变。
其实,阿来是严肃文学圈里难得的“开明派”,他甚至还做过几年《科幻世界》杂志的掌门人。当初,阿来看到一个作者的短篇科幻小说很精彩,并不想在《科幻世界》上发表,而想把其作品推到更大的文学视野中去,便通过自己的渠道,推荐给了一些重要的文学刊物,可惜一家刊物都没有看中。而这些小说的作者,当时还是一个电厂工程师,他的名字叫刘慈欣,后来的故事,大家都应该知道了。◎曹徙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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