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里的家族恩怨
说到见市面和长知识,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诗和远方,仿佛只有行万里路才相当于读了万卷书。
其实,在我们身边,就有个可以让我们增长无数见识的地方,那就是——菜市场。
菜市场不仅让我们填饱肚子,深入下去,更能填充我们的脑子。因为看似琐碎杂乱的菜市场里,隐藏了太多我们不曾想到的知识。
本来不是一家人,却一直被当成一家人
——慈姑和荸荠
“老板儿,买点慈姑。”
“要得!”
“等等,你这‘慈姑\’咋个是‘荸荠\’呢!”
“啥子‘荸荠\’哦,这个本来就是慈姑!”
“‘慈姑\’是‘慈姑\’,‘荸荠\’是‘荸荠\’,它俩差得远哈。”
“我们四川人一直就叫它‘慈姑\’,除了这种‘红慈姑\’,我们这还有‘白慈姑\’!”
我有个朋友,自称是个植物学者,来成都生活好多年了。不过,他是最不喜欢去菜市买菜的,这并不是说他买菜从不问价钱,也不是说他呆头呆脑不知买啥,更不是说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是他分得太清了,一去菜市场总会惹出点事来,卖菜的人都特别反感他——经常给他们和其他来买菜的人“骚讲”。据说,好几个菜摊都把他加到黑名单里了。
不过,这四川人叫惯了“慈姑”的东西还真不是植物学上的慈姑。
长江中下游南方水乡地区,有很多有地域特色的水生农作物,其中就有两种分别常被叫做“慈姑”和“荸荠”的水生作物,因为过去同在江南水乡,在各地的叫法也多样,直到今天,不同地区也常常把它们的名字混用起来。
“慈姑”,在《中国植物志》中这种水生栽培作物的中文正名就是慈姑,也常常被叫做:茨菇、茨菰、慈菇。因为慈姑的叶形如剪刀,所以它还有个别名叫剪切草。慈姑是江南十分常见的水生蔬菜作物,它的原生种野慈姑在长江以南的沼泽地区极为常见。慈姑来自于泽泻科慈姑属,广布于世界各地,多数种类集中于北温带,初夏开着白色的小花,里面有花药明黄非常显眼。
在很早以前,中国古人就采集野慈姑食用。不过,野慈姑的地下块茎比今天的栽培慈姑要少许多。慈姑被驯化栽培的时间比菱角或芡实等水生作物稍晚一些,直到西汉刘向辑《别录》才提及∶乌芋,一名借(籍)姑。二月生叶如芋。后世考证,这乌芋和籍姑指的正是慈姑。但是,由于芋的叶片比较圆,慈姑的叶片却是明显的剪刀状的戟形叶,所以用乌芋来说慈姑非常容易让人误解。再后来,南北朝梁朝植物学者陶弘景就注意到了,于是写道:“籍菇始生水田中,叶有桠,状如泽泻,不正似芋……煮食乃可啖”,这下,慈姑的形象就给鲜活地勾勒出来了。到了唐代,慈姑就变得很常见了,白居易就写过“树暗小巢藏巧妇,渠荒新叶长慈姑”。
在对慈姑的辩识中,陶弘景还写道:“今有乌芋者,根极相似,细而美,叶乖异状,头如莞草,呼为凫茨,恐此非也。”这里就说到了另一种水生栽培植物凫茨。陶弘景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过去很多人和书都把这俩给弄混了,以后可别再弄乱了。
凫茨也做凫茈,即今天的荸荠,来自莎草科荸荠属,它的球茎富淀粉,供生食、熟食或提取淀粉,味甘美。《后汉书》就提到“王莽末,南方饥谨,人庶群入野泽,掘壳茈而食”。荸荠也叫马荠、乌芋和地栗。乌芋和地栗的别名大概也是因为荸荠的球茎形态、颜色与芋头和栗子有些相似。荸荠的名字大概是来自于凫茨,明植物学者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写过:“其根如芋,而色黑也。凫喜食之,故尔雅名凫茈,后遂讹为凫茨,后又讹为荸荠。”
另外,因为球茎的形状如马蹄,所以荸荠还有个名称就叫“马蹄”。吃火锅时有人喜欢来一听马蹄爽,这马蹄爽就是荸荠球茎榨的汁。在莎草科植物中,能够做美食的植物还真不多,所以荸荠也算是莎草科植物里在人类餐桌上的杰出代表了。
虽说陶弘景很早就呼吁过,不过无论后来的历史里还是今天各地的习惯中,“慈姑”和“荸荠”一直存在着混用的情况,直到今天仍各有叫法。比如在四川,“荸荠”常常被水果商贩削成白白胖胖的装入袋中做水果生食,但如果你说买“荸荠”,估计没人理你,而你说来一袋“慈姑儿”,小贩立马就明白了。而真正的慈姑,四川人则叫它“白慈姑儿”,于是这毫不相干的两家人在四川就成了一家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从没想过他们会是一家人,结果他们居然真是一家人
——莲花白、花菜、芥蓝、苤蓝
说起莲花白和花菜,无论怎么烹调,我都很喜欢,它们也是菜市上被我翻牌子宠幸最多的蔬菜了。
而说起白灼菜心,在各种可供“白灼”的菜心中,最受恩遇的还是芥蓝。
但我从小就不喜欢苤蓝,虽然很多人觉得苤蓝营养丰富,口感也好,我却总觉得苤蓝有一股辛辣和奇怪的苦味,始终对其敬而远之,现在更是早早被我打入了厨房冷宫。而我之所以还能容忍苤蓝在菜市里存在,是因为我一直以为它圆圆胖胖的球茎可以用来腌制我喜欢的大头菜。
但后来,我那位植物学者朋友告诉我,做大头菜的那是芥菜,和苤蓝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听了不由得感慨:苤蓝这东西连大头菜都和它不是一家,怎么竟然还没从菜市上灭绝呢?植物学者朋友不屑地指了指花台:你看,人家的家人活得好着呢。
我一看,花台上一丛丛羽衣甘蓝正在骚首弄姿,看上去的确比我菜篮子里那棵低调的莲花白要臭美得多。
羽衣甘蓝和莲花白是一家人,这我还是知道的,它俩除了换了身衣裙,骨子里还真是像。不过,当我得知被我打入厨房冷宫多年的苤蓝和经常受我宠幸的莲花白、羽衣甘蓝都是一个东西时,我多少还是有点抗拒的,更何况还加上了花菜、西兰花还有白灼的芥蓝。
莲花白、花菜、芥蓝和苤蓝,它们在植物学上都叫甘蓝,原产于欧洲。今天,我国栽培的甘蓝类蔬菜主要有芥蓝、结球甘蓝、球茎甘蓝、花椰菜,这些蔬菜的各类品种在全国各地都普遍栽培。这结球甘蓝和球茎甘蓝用四川话分别念出来,就是莲花白和苤蓝。
在今天的菜市场里,甘蓝这一大家子中,最早成为中国人餐桌美食的就是芥蓝。早在宋代,特别懂吃喝的四川人苏东坡就曾写诗赞美它“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
根据已有的证据,虽说甘蓝这一大家子都起源于欧洲,但早在南北朝时就进入到了我国。芥蓝是中国人由传入的甘蓝栽培培育出的一种美味蔬菜,最早栽培在华南一带。由于芥蓝的表现如此出色,以至在很长时间里,都将芥蓝认为是起源于中国的一个独立物种或者是甘蓝的变种。
虽说中国人栽培甘蓝的历史同样很早,早在南北朝时甘蓝就在中国西北一带栽培,不过,古籍中记载,因叶可擘食,所以名字“擘蓝”,可见,早期种植的甘蓝食用的是叶片。而今天出现在菜市场上的苤蓝名字来源于“擘蓝”,却是自明朝中期再次由西北丝绸之路进入中国的,食用球茎的苤蓝自16世纪传入中国后,在全国均开始栽培。
而莲花白也是自明代中期起由不同途径多次传入中国的,如今已成为菜市场上叶菜类型的主力。至于花菜,出现在中国人的菜市场的时间就晚得多了,在《上海县续志》中这样记载:花菜,欧洲种,光绪八年试植于浦东。
无论如何,从早先欧洲海岸边荒凉的岩壁上极不起眼的野甘蓝,到今天世界上栽培面积最大的蔬菜种类,在全球拥有莲花白、花菜、西兰花、苤蓝、芥蓝、羽衣甘蓝等远超过孙悟空七十二般变身的一百余种蔬菜甚至观赏花卉种类,甘蓝真的是可以书写一篇励志鸡汤文的。
本来不是一家人,却被黑心商贩冒充一家人
——花椒和高粱
那一天,油锅正旺,锅中的辣椒花椒在油中快乐地翻滚,然后就听见“噗”的一声,几颗花椒爆出了米花。
于是,我就惊呆了——这刚买的花椒怎么在锅中成了爆米花?然后,我那个情商很低的不请自来蹭饭的植物学者哥们儿凑过头来观察了一下,很开心地说:“呵呵,你也中招了,肯定是图便宜吧。还好还好,我真受不了你们四川人的麻。”
我们四川人对花椒算得上情有独钟,川菜“麻辣鲜香”之首的麻味就来自花椒。然而当李逵遇见了李鬼,真花椒遇上了假花椒时,油锅里的高温却让冒充的假花椒现了形。
有一种餐桌、菜市上久已不见的粮食叫高粱。作为北方人民曾经的一种主要粮食,高粱米曾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直接食用,还可以用来酿酒,比如著名的宜宾五粮液,高粱就是其中一道重要的造酒原料。不过,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作为粗杂粮的高粱渐渐退出了中国人的餐桌,以至于张艺谋拍《红高梁》时,因为再也找不着成片的高梁地,剧组不得不先种了一整年的高梁。
高粱成熟后,其果实看起来圆圆的,红红的,这种高梁的果实叫颖果。颖果是一种干果,外面有比较厚的壳,高梁脱壳后就是我们吃的高粱米了。而这种脱下来的壳外皮红红的,里面空空的,看上去和花椒有几分相似。人们常把它们作为填充物放到枕芯里面,这就是我们的高梁枕芯。
作为枕芯填充物的高粱壳,自然也算物尽其用,不过它的价值和花椒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这也给黑心商贩提供了机会,就把这样的高粱壳加到了花椒里面,有些人图方便,更是直接把没有脱壳的高粱米加到了花椒里,然后把这种掺杂了高粱的花椒卖给图便宜的消费者。不过这种花椒一进油锅,噗的一声就会爆出高粱米花。(丁丁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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