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谈散文
蔡静波
贾平凹似乎没有出版过专论他文学创作的专著，但他关于文学创作的观点时不时会以通信或访谈的形式见诸报端。2018年陕西师范大学编辑、出版的《平凹书信》，便是他多年来对文学创作的感悟和认识的集锦，其中谈到对散文的观点，我深以为是。
他在《散文就是散文——自我告诫之二》一文中说：“你做梦也不曾想到吧，现在的时代竟是一个宜于产生散文的时代呢。”他所说的“现在的时代”是多久呢？这话是他1983年写的，那么他所说的这个时代仅仅是指20世纪80年代呢，还是到2000年以前，抑或是要到现在？我以为作者所说的时代是延续到现在的，因为现在散文创作的热潮依然未减：散文作品的数量日渐增多，虽然内容和质量迄今并未有大的改观。也正是基于这种现状，我以为有必要辑录和学习优秀散文作家关于散文创作的经验和论述。
一、关于散文的选材。他在《散文就是散文——自我告诫之二》一文中说：“请不要在名山上做文章，请不要在胜景上做文章，你到日常生活中去吧，让日常生活走进散文中来。真文才是新文，新文才是奇文。”虽然是自我告诫，但散文创作的现状不正是这样吗？庸常的模山范水、抒情状物之作比比皆是。在《瞎摸索与新局面——关于散文创作的通信》一篇中说：“我想在散文中写社会，写时代，拓宽一下题材范围，用笔硬一些，也幽默一些。”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二、关于散文的细节。他在《散文就是散文——自我告诫之二》一文中还说：“散文更重要的还是细节，甚至比小说来得更精，来得更纯；才、识、学，比任何艺术门类都检验得严格。”散文的可读性、趣味性正是从细节中产生的。
三、关于散文的结构。他在《散文就是散文——自我告诫之二》一文中还说：“别人云亦云地唠叨‘形散神不散’的旧话吧，散文最讲究严密的结构，但却来得轻轻松松。”他是说散文最讲结构，但好的散文却看不出结构，那是高手所为。正如他在《孙犁论》一文中说：“好文章好在了不觉得它是文章，所以在孙犁那里难寻着技巧，也无法看到才华横溢处。”
四、关于散文的篇幅。他在《致友人》一文中说：“我觉得，当今的创作和评论，最好都不必长，写小文不一定是小家。”他说的虽然没有明指散文，但我以为是包括散文的。现在的散文越写越长，好像散文写得越长，作者越有水平，越有才华，却不知古代的经典散文并非都是长文。
五、关于散文的作者。他在《关于散文的通信》一文中说：“文章即人。人之问题解决不了，诚然词汇丰富，起承转合也好，那只能写‘油’，只能是玩感情，大美与之无缘。”这里，他所讲的“人”就是指作者。他所讲的“人之问题”就是指作者的思想道德修养，就是人品。还是先做人，后作文吧。
六、关于写散文的目的。他在《关于散文的通信》一文中说：“苦闷的人生需要透一口气，散文写作在自慰了我们作家自身之外，更要使社会快活，让我们多写写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作品吧。”写作既能使作者得以透气宣泄，亦能使作者的思想感情得以交流和传递。
七、关于写散文的心得。他在《十篇短信》一文中说：“写书宜写闲情书。能闲聊是真知己，闲情书易成美文。”闲情书之所以易成美文，就在于其是真情流露。
八、关于对散文的认识。他在《<天气>序言——给责编的信》一文中说：“小说可能藏拙，散文却会暴露一切，包括作者的世界观、文学观、思维定式和文学的综合修养。”又说：“年轻时好冲动，又唯美，见什么都想写，又讲究技法，而年龄大了，阅历多了，激情是少了，但所写的都是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真正体悟的东西，它没有了那么多的抒情和优美，它拉拉杂杂，混混沌沌，有话则长，无话则止，看似全没技法，而骨子里还是蛮有尽数的。”还说：“读散文最重要的是读情怀和智慧，而大情怀是朴素的，大智慧是日常的。”
贾平凹是优秀的小说家，也是优秀的散文家。他的散文，无论选材、结构，还是语言，包括篇幅，都是值得学习的。他的关于散文创作的体悟，关于散文创作的论述自然更是值得当下散文创作者借鉴的。
读这部书，我受益匪浅，当然不仅是在散文方面，还有小说，还有气度和胸怀方面。他在《致林建法的信》一文最后，引用了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做结，正反映了他一个作家所试图努力对社会对时代承担的文学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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