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的气质 读《晚年孙犁研究》有感
■周小东与孙犁的“初遇”是在他的《荷花淀》里,其优美的意境,清淡的语言令人陶醉不已。但对孙犁其人的了解也仅局限于此。然而,笔者与大多数人一样不了解的是,孙犁作为文学大师的最主要实绩,其实主要在他的晚年。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有不少作家其成名作就是他们的代表作。出名越早,到了晚年创作越难有所突破。这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看法。而我们也越来越多的聚焦于某个作家某一时期的某一部作品,孤立的对作家下片段性的结论。可令人欣慰的是,在研究孙犁的众多史料当中,陕西师范大学阎庆生教授的这本专著《晚年孙犁研究——美学与心理学的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以下简称《晚年孙犁研究》)并没有人云亦云。作者没有选取孙犁波澜壮阔的一生进行宏大史诗级别的研究,而是以自己丰富的学术素养巧妙抓取了“晚年”这一人生中短暂的历史阶段,并做了扎实,深入,详细的剖析。可以确定,作者此举对于做文本批评研究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阅读此书,对笔者在学术方法上的启示主要有:
一、独特的视点
在文学批评中,选择恰当的研究视点对于分析文本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阎教授选择孙犁的晚年作为研究的视点,用意可能不是用以对孙犁晚年的评价代替对他在整个文学史上的评价,而是为了更周密地感受和发现孙犁在当时情境下的思考与创作。作者认为《书衣文录》是晚年孙犁创作活动的起点,主要因为:第一,此时孙犁已经61岁了,在年龄上已然进入了老年人行列;第二,从内在精神看,写于“文革”时期的“书衣文”,它的思想,气质,文风与孙犁早年作品的风格迥然不同了;第三,老年的孙犁进入新时期后创作的作品它们的思想感情,个性气质,美学风格与《书衣文录》均有一脉相承之处。以《书衣文录》为起点,孙犁的创作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气质来。另外孙犁因自身性情中负面的因素,使他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走上了半隐退的道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朋友,同事在文革中的遭遇,给这时期的孙犁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用心理学术语描述便是:他产生了一种“创伤情结”。在此情结的影响下,孙犁原来孤僻,执拗的性格更加封闭了。作为一名倔强有风骨的文人,孙犁不可能去迎合“左”的风潮。他唯有沉默并将自己的一腔热情投于读书中才能暂时不去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可他毕竟是有使命感的作家,目睹着一件件不公平事件的发生,孙犁需要把他看到的记录下来,以消解自己内心的愤懑,一段段饱含着激愤与忧患意识的“书衣文”便应运而生。孙犁心系苍生,他忧个人身世,忧个体的生存,忧国家苦难的命运。晚年的他就是在这样的意识下生存写作的。阎庆生教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围绕此点,探析了潜藏在孙犁内心的入世与出世矛盾冲突,他的孤独意识,情爱情结以及一度出现幻觉的心理障碍。
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晚年可被视作个体思想的集大成时期。作者选择这一时期的孙犁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他的早年,中年。此外,阎教授独到的视角选择必定基于他对孙犁由“老”到“新”这一动态过程的良好把握。作者此举为我们今后选取合适的视角研读作家作品做出了极为标准的示范,其学术意义十分重大。
二、运用心理学知识进行解读
阎教授凭借自己扎实的心理学知识,准确地把握住了晚年孙犁的思想心态与情感脉络。晚年孙犁的大部分创作具有一种浓浓地哲理气息。具体看来,因孙犁晚年的美学思想和心理世界丰富而复杂,心理学相关知识的运用恰好能做到妥善的剖析。孙犁在“文革”期间遭受了百般侮辱,他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刺来保护自己。这个种保护机制具体的体现就是给大量的古籍包书皮和写“书衣文”。颇具西方心理学造诣的孙犁将此种做法说成是“排遣积郁”。其实,按照荣格心理学派的观点来看就是,“紧张、冲突,压抑所有这些感觉都标志着精神的不平衡……过分强烈的内心冲突和紧张可以导致人格的崩溃……”。那么为了排遣积郁,消解自身内心“火山爆发”的可能性,孙犁必须找到一种舒缓的方法。万般无奈之下,创作《书衣文录》便应运而生。从另一方面看,孙犁在“文革”期间如此热衷于为古籍包书皮,在书皮上写随感,其实也是一种变态心理的体现。“变态心理学认为,变态心理是主体在遭受挫折时产生的心理防御机制的表现”。在变态心理的支配下,孙犁包书皮虽苦但也不乏乐趣。他自己沉浸其中。
这样专业的心理学知识的运用在全书随处可见,如《孙犁中年忧患意识回顾》这一章节记述的:“由于文艺界,学术界这类批判斗争接连不断,熟悉的人东一个西一个地倒了,这就导致孙犁的恐惧感积久弥深,万难消除,最终沉淀为一种属于个体无意识范畴的‘恐惧情结’”。荣格将个人无意识的心理内容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心理丛,称之为“情结”。在“文革”中遭受了不小挫折的孙犁,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地恐惧。这种恐惧情结一直支配着孙犁,使他夜不能寐,内心十分痛苦。再加上周遭人的苦难遭遇,孙犁沉默了,他只有阅读古籍来安慰孤寂的心,消解这样的“恐惧情结”。
全球经济迅猛发展,多学科交叉联动已成趋势,在此条件下,文学批评也走上了多理论交叉应用,多领域知识相互借鉴的道路。阎教授运用心理学知识剖析晚年孙犁正印证了此点。此外,心理学知识的使用还有益于窥探孙犁隐秘且复杂的内心世界,探究他思想家气质生成的过程以及后期独特文学个性形成的原因。
三、专业的学术态度和丰富的史料积累
《晚年孙犁研究》显示出了阎教授专业的学术态度和丰富的史料积累状况。书的第三章《孙犁晚年思想家气质的彰显》中,为了论证自己的判断,作者从孙犁少年,青年,老年这三个不同的时期独立成段做出了分析:少年时期的孙犁体弱多病,患有惊风疾,因此从小就孤僻,不善交往。中学时期,孙犁学习勤奋,读书涉及面广,丰富的学理知识为他思想家气质的彰显做足了积累。晚年的孙犁历经了多次政治斗争后心态完全封闭,痛苦的内心思索最终赋予了他思想家的气质。孙犁老年时期的资料相对容易发现,而作者对孙犁青年时期,尤其是少年时期的资料运用的如此得心应手,必然在前期做了详细,专业的考察。这正是刘宗武先生所说的“用心甚勤”。此外,孙犁晚年个性气质与中国道家提倡的“清净”“自然”等思想不谋而合。孙犁所崇尚的“自然之道”正是道家美学的基点。为了论述这一点,作者将以孔子为代表的主张审美同政治伦理的联系,强调艺术和美的社会教化功能的儒家美学思想与道家的“自然”美学思想做了对比,继而得出:“道家美学的价值在于‘美’的本原论根据,审美心胸的建构,艺术创作规律内涵的阐发”。能得出这些结论,与作者深厚的学术水平,丰富的资料掌握与灵活运用有着必然的联系。
作为一部学术著作,如若仅仅停留在史料的堆积上,那它的学术价值必然大打折扣。为避免落入俗套,作者在论述时嵌入了相应的理论。如对孙犁晚年的当代审美文化批评的论述中,作者大胆地对仍存争议的“审美文化”概念做出了自己的界定,并在此基础上引申出了“当代大众审美文化”,发现孙犁不仅对这一文化形态十分关注,而且还做了多方面的评论。但由于晚年孙犁对新出现的知识了解较少,他的审美文化领域并不广泛。但就其审美文化批评路向而言,却“渗透着一种‘大历史’观念和大社会文化观念”,表现出了一种超越生死的精神渴望。类似这样专业的论述在全书比比皆是。用广阔且扎实的理论和史料去观照主人公孙犁,摒弃了前人因材料积累不足而产生的不求甚解,由此显示出了浓厚的学理气息。而理论与现实,方法与实际的交相辉映,使得全书更加出彩。
阎庆生教授对晚年孙犁的考察做到了知人论世,其中包含了大量社会,历史,文化,艺术等方面的精辟见解。历经漫漫人生路的孙犁心中满是沧桑,他晚年的作品因而也忧郁了许多。阎教授揭示了孙犁身上忧郁气质,运用心理学,美学的知识,跨越时空的障碍,与晚年孙犁进行了一次心灵的对话。正如刘宗武先生在序言中所提到的:“这是一部厚重的书。厚,不是页码多,而是理论含量丰富,学术功底扎实;重,也不是书的分量重,而是作者研究的都是这一领域的重要课题”。这样的一本学术专著,是对孙犁晚年创作的总结与升华,它涉及到的心理学,美学知识以及评论文本时选取的视点与方法,均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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