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完馒头过大年
面桃是过年必备的馒头花样之一每一种馒头花样都是祝福简单的工具创造出无穷花样
○宋力行文/图
陕西人过年,馒头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在农村,再怎么小门小户,起码也得蒸一二百个馒头,要不然这年是过不舒坦的。
蒸馒头,得用硬火,麦草啊秸秆啊的不经烧,搞不好还影响火候,所以几天前就得把柴劈好;竹编的笆笆、土布的蒸布、木质的三层屉笼已经洗净就位;面也是前一天晚上就和上自家做的酵母,放在热炕头上发好了的,就等着全家齐动员啦。
开始了,爷爷首先轻掩大门,在农村,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我家今天蒸馍,谢绝打扰,因为据说馒头上了屉,灶王爷就专心掌火,此时若有生人造访,灶王爷受惊,馒头很可能就熟不了,变成了又青又硬的“铁疙瘩”,用老话说叫“被鬼捏了”,不吉利。然后爷爷就在堂屋里点起小炭炉,就着炉火歪头点着黄铜锅翠玉嘴的烟杆,一心一意烹茶,让弟弟给厨房忙着的人送。头道茶爷爷奶奶喝,二道茶爸爸妈妈喝,三道四道轮到我们喝。不过说实话,无论喝哪一道我们都只是觉得苦罢了。
奶奶虽是旧社会大家出身的小姐,现在却是我家厨房的领导。她油亮的头发一丝不落地全梳到了脑后,盘住后用发网收起来,再别上一根银簪,看起来利落极了。她是少见的大脚老太太,走路腰挺得直直的,每顿饭要擀七个人吃的面——那是好大好圆好薄的一案面啊!蒸馍的时候,很大很重的黑陶盆里那么大一团面,奶奶揉啊揉,把黄黄的碱面水都揉匀了,才拿到案板上来,搓成个粗长条,再用手掐成一块一块的小面团,有了这些馒头的雏形了,就到了我们小孩出手了。
我和妹妹就揉这些小面团。奶奶说揉面的工作最重要,馒头软不软、暄不暄、甜不甜,关键在我们姊妹俩。那我们可不敢大意,揉得很卖力,直揉到面团软软的、有点黏手才停。奶奶说,那是因为把面里的糖分揉出来了,这下馒头一定甜。我们都是聪明勤快的小孩,刚开始两只手揉一个面团,没一两年就两只手揉两个面团了,妈妈就只管攒馒头、做花馍了。
我妈妈可是演过李铁梅的,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心灵手巧颜值高,村里谁家红白喜事、孩子满月不叫她?所以我妈做的当然是锦上添花的技术活。一个面团在她手里转个眼就被攒成了圆圆的乖馒头了。这个还不算,妈在攒好的馒头顶上用两手侧一夹,一搓,馒头就变成了面桃;如果把桃尖用大拇指捏成个一分钱大小的圆片,再用剪刀剪五个齿,就是石榴;妈妈再用一点点面球揉成纺锤行,压扁,用梳子齿压出叶脉,就是桃花叶;用刀背在扁叶子两侧往后一推,就是三瓣的石榴叶子;小小的五个扁叶一拼凑成朵桃花,妈妈还把它们捏捏弯,看起来更娇了!细棍儿面条就是枝干,把它们摆个造型贴在面桃和面石榴上上锅蒸熟,这些花啊叶啊的就真像长得一样牢。
不过上蒸锅前还有道程序——泛馒头,就是让揉成形的馒头再受热膨大一些,这样蒸出来的馒头更暄和。这活儿弟弟干得多。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支好板子,把生馒头摆出去晒就行;天气不好的时候,热炕就起大作用了,把炕烧烫——就是没坐几分钟就得挪一下屁股的程度——把铺盖卷了,光席上铺上干净纸放馒头。这泛馒头很有讲究,泛过头圆馒头就塌下去了,还有些皮裂了,就难看了。更有甚者,炕烧得太热,把席子下的麦草引着了,席子也烧了个洞,那一家人边蒸馒头边救火,可就忙中添乱了。难怪好多人把这一步就省了,难怪我家的馒头就是比别人家的好吃。
话说刚出锅的馒头,水汽缭绕,白白胖胖,薄薄的皮上还能看见我们的手掌纹,可真够萌的,但还不够漂亮,还得精心打扮一番。一截手指长的高粱秆子上用六个细竹棍扎成团花,蘸着桃红染料给每个馒头顶摁朵小花,萌宝瞬间就变成美妞了,这工作我们姐妹俩最爱干。桃馒头和石榴馒头是敬神用的,马虎不得,得我妈亲自出手。我妈虽没学过美术,但这红黄蓝三种颜色在她手里,简直就是整个春天:绿叶子有深浅有渐变、红桃嘴娇艳欲滴、石榴子玲珑剔透。妈妈还拿大棉团蘸多多的颜料,照着桃子、石榴使劲一吹,染上去的颜色居然有印象派的意味呢!这还没完,等颜料干了,再抹上一层薄油,那花儿,才真叫容光焕发!
还有我爸爸哩,柴是他砍的也是他劈的。我羡慕他蒸馍时的活,只要柴火够,坐在灶前的小凳上拉风箱就行:奶奶说汽没上来要大火,爸爸就添柴猛拉几下;奶奶说汽足了用小火,爸爸就可以只添柴不拉了。所以爸爸常手拿一本字帖,闲了就用烧过的黑炭棍在地上练字,看起来又暖和又惬意。
年味儿是什么呢?年味儿是一家人热热乎乎、说说笑笑一起蒸馒头的味儿吧!馒头质朴又香甜的味道在厨房里弥漫开了,袅袅的炊烟在村庄上空飘荡起来了,年,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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