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人来,清酒深杯 ——品明朝沈贞《竹炉山房图》
□郭轻舟
好友庄兄从京城打拼回乡,在山水间逍遥岁月。他在南山脚下开了一片园子,名曰“勺园”,种牡丹芍药提炼精油。有一年我去迟了,花儿落尽,只有筱竹姿媚飒爽,拱围着庄兄新建的木屋。
庄兄说,若在木屋里挂张画,该挂什么?
抬眼望南山逶迤苍黛,俯首看石河水蜿蜒而过,低眉见新篁如箭攒发,蓦然想起明人沈贞的那幅《竹炉山房图》。当即“百度”给庄兄看图,庄兄说:画面文秀清润、用笔逸气生发,好画!这沈贞是谁?
我问他,你可知沈周?兄回曰:当然知道啊,他是“明四家”之首、吴门画派的领袖,还是文征明的老师呢。
我和他说,这沈贞就是沈周的伯父,也画得一手好画,据说当年以诗文书画闻名乡里。那沈周画艺高蹈、才学深厚是有家学渊源的。只是沈周名气太盛,沈贞就被世人忽略了。然而时光难掩芳华,一相遇便辉光照耀令人过目难忘。
再去勺园,原样临摹了一张《竹炉山房图》挂在他的素壁上。庄兄在打理花草的同时,常常望画中青山巍巍、流水脉脉,竿竿翠色成片成云,他弄不清那间开轩草堂,是沈贞的竹炉山房,还是他自己的勺园山房。
朋友们常去勺园找庄兄喝酒啜茶,席间一管洞箫呜呜咽咽,庄兄吹的是一曲《云门夜雨》。听着听着只觉幽竹清风荏苒在衣,忘了岁月经年,不知玄黄春秋……
像白乐天那样“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一直是中国人的人生至乐。我们借画家之眼领略这纸上的林泉、笔墨的云山,放怀绿竹间,感受初夏的清和之气。
这画,画的可不就是人们心中的自在水云间么?庄兄虽不墨不笔,然而其构画于天地之间,读书播竹弄花淬香,何异于画里山房中那与高僧谈玄论经的隐士?
《竹炉山房图》作于成化七年,那场五百多年前的雅聚,没有“流觞曲水,列坐其次”的喧哗热闹,却有“静坐不虚兰室趣,清游自带竹林风”的湛澹清雅。画面近处以缜密松秀的“披麻皴”写坡岸怪石。石隙间几株枝干槎桠的树,皆欤侧有变尽显蓬勃之态。随坡就岸而筑的院墙,上敷茅草下砌乱石,我们透过洞开的柴扉看到悠悠溪水绕过空寂无人的水榭,跟着那个手捧食盒的童子走进枝蔓须发的竹林深处,同宾主尽欢,还有可爱的小沙弥在灶前扇风引火煮茶。
青山叠叠消逝于远处几抹黛痕,老木垂藤,反衬秀逸幽竹的朗润,端的是“爽爽有情致,落落有风神”,无论浓淡疏密皆含滋润彩,生气蔼然。如果沈贞再世,会不会铺纸研墨,再来一幅《勺园山房图》呢?
不知不觉间霭色四起,微醉之后的我们在庄兄书桌宣纸上胡涂乱画,将那林野散逸之气一一铺陈。我写的是诗人司空图的那句——“碧山人来,清酒深杯”。
作者简介
郭轻舟,本名郭伟红,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女画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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