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家宴和和美美
中国人的饭桌上，从来不只有简单的食物，更多的是隐忍又深沉的爱。汪曾祺老先生说过：“味道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有时候不在于那菜式本身，而在于时节、那人和那情感。”以食物维系人情关系，家宴才是高级的礼数象征。每一个人生节点、每一个节日，都伴随着一次重要的家宴。
家宴与“蹭饭”不同，家宴是郑重邀请，全面策划，将选材、布局和心意寄托于一场精心安排的宴席之中。邀请一方，无论是主妇还是“煮夫”，都有一道自己的拿手菜。可以是烦琐贵气的“佛跳墙”，也可以是一盘简简单单的西红柿炒蛋。不论家宴餐桌上端上的饭菜有什么，新年将至，大家聚在一起忙忙碌碌、欢声笑语，推杯换盏之间，就是一种满足和期待。
家宴主菜“鲳”盛有“鱼”
准备家宴是一种心情，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列菜单、备食材，热情饱满。从医四十余载，吴阿姨如今已退休在家，儿女皆在外地工作，老两口日常吃得清淡简约，时常清粥小菜便打发了一日三餐。可到了年末，也是孩子们纷纷带着儿媳、女婿回家的时候，吴阿姨的餐桌立马变得“双标”起来。老伴看了摇摇头挖苦道：“终究是我在你心里地位不足……”
做拿手好菜都是需要烦琐程序的，必须要有充裕的时间和好心情，才可能去市场精选材料。吴阿姨是南方人，烧得一手好菜。为儿女准备的家宴，主菜有鱼、肉、鸡；辅菜有豆腐、菌菇、时蔬；主食有儿子爱吃的大米，还有女儿爱吃的红糖小饼，自是面面俱到，做到“众口可调”。江南水乡长大的吴阿姨，将鱼列为主菜之首。在她看来，这样食材最考验厨艺，反过来亦最考验食材。一条好鱼，应该是鲜嫩中有肥腴也有紧实。
“若是养殖鱼肯定吃不出这种口感，只有海鱼，在大海里肆无忌惮成长，才有真正的鱼味。 ”吴阿姨回忆，初到青岛时，刚与老伴谈恋爱那会，曾被邀请到家吃饭，也是在一次家宴中，她第一次吃到了清蒸鲳鱼的滋味。老伴将鲳鱼最好吃的位置——项颈肉，轻轻夹起，送到她碗里。 “作为一个南方人，那是第一次吃海鱼，老伴一直盯着我看，等待我的评价。 ”当时，看着她满足地点头，说出“好嫩！真鲜！ ”时，老伴才放心。
从两个人的餐桌，到四个人的餐桌，再到如今六口人的餐桌，从那以后，一道清蒸鲳鱼变成了吴阿姨家宴餐桌上的必备菜。而鲳鱼的第一口精华，家人总会夹在对这一桌家宴付出最多的人碗里。 “家丁兴旺、日子过得昌盛有余。 ”这便是这道菜带给吴阿姨一家的祝福和心意。
贴心味道炸出的“和美”
三餐大于天，每个异乡游子心里也有一份白月光美食清单。在北京漂着的两年，小马瘦了近十斤。虽说北京有各种川湘重口、苏粤清淡、鲁徽丰盛，还有各类京派小吃，卤煮、爆肚、炒肝……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一个山东大汉的胃，还是家宴餐桌上的味道最贴心。
“每次年底从北京回到家，都是我‘贴膘’的时候。我妈问我想吃什么，我就报菜名，罗列一全套，最后加一个藕盒。这道藕盒，从小到大吃了20多年了，是我妈的拿手绝活。 ”面糊调得薄而脆，藕片切均匀，内馅塞得满满当当，咬一口，被面衣裹着的藕盒爆汁流油，满口肉香，只要开始吃第一个，实在很难停下。每次炸藕盒，妈妈还会顺便做茄盒、土豆盒……各种能夹起肉的都一股脑炸一大盆。小马总是吃到必须搭配一瓶碳酸饮料解腻才算罢休。
“这一道菜，有菜有肉还有面，啥都包了，象征着和和美美。 ”小马说，家宴菜单上藕盒之所以是必上菜，原因不仅是因为自己爱吃，也是图个吉利。可是这道菜，人力成本极高，尤其是对于烹饪者，必须手眼同时不停运作，一边裹面下锅，一看翻着锅里的藕盒别炸过了火。而且，从切到酿，再到炸，非两三个小时做不出来。但即便是这样，每逢年末，小马风尘仆仆回家，推开家门时，这股熟悉的味道都是第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亲人”，从未失约。闻味而来的小马，马上放下行李凑到妈妈身边，拿起一块炸好的藕盒放到嘴里，被烫得龇牙咧嘴的同时还不忘满脸满足地赞叹：“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家人围坐无肉不欢
看过电视剧《闯关东》的人都记得，朱开山的儿子朱传文，为求一道正宗的山东“酱牛肉”，大雪天远赴百里三顾茅庐。最后求得秘方，保全了山东菜馆的招牌。对于豪放的山东人来说，家宴的餐桌上，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围坐，必须有肉有菜有酒，“肉”是主打，无肉不欢。
而今年62岁的老高记忆中，从他记事起，酱牛肉就一直是家里有重大节日时，父母端上来犒劳全家人的一道菜。掀开锅盖，卤香四溢，用筷子插起一块牛肉，轻轻一晃，放到案板上，一边“嘶哈嘶哈”摁着牛肉块，一边忍着烫手的疼，顺着纹理把肉稳稳切成厚片。 “我记忆中的家宴，远没有那么豪华，只是简单的几个菜而已。 ”除了这道配着蒜泥吃的酱牛肉，红烧排骨也是家常料理中必备的肉菜。对于童年总缺少油水的父辈来说，红烧肉本来是上选，但肥肉总是让人望而却步，因此排骨成了不错的选择。
“小时候家里吃排骨的机会很少，过年过节每次都吃到舔手指，吃完回味好几天。 ”老高说，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吃排骨的机会越来越多，可是每次都做不出家里老人的那个味道，不论尝试过多少次，总觉得差点什么。如今，老高继承家里的传统，每逢年底将亲友约来家里相聚。 “也是奇怪，从用料到烹饪技法没有任何改变，家宴上这份看似平平无奇的红烧排骨却格外香。 ”或许，让我们觉得好吃的不仅是饭菜的美味，更多的是与你吃饭的那群人，那份情，那个日子……
本版撰稿摄影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钟尚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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