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半年我长大了六岁
█金鑫
器乐声中，台上秦腔《三娘教子》正在演出，演员轻漫的台步、优美的水袖引得台下阵阵掌声。突然，坐我身旁的老师们指出：小帅没了注意力，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我认真地听，果然，他的锣声、梆子声的节奏敲的有点乱。我对旁边的老师说：“我们一块站起来，鼓个掌给他个鼓励吧。”掌声过后，再细细听，那锣梆声又变得像先前那般点对清脆。一折子戏演罢，台上台下一片掌声，我身边的女老师们，情不自禁地跑到台前，与小帅拉手、击掌……而我，却在掌声中陷入了回忆。
“金老师、金老师，你快来，这娃我们管不了了，还是请他的家长把他领回去吧”，随即便听到“我有兵器了，我有兵器了，我有铁兵器了！”一个孩子大声嚷嚷着，我马上大声回了过去：“我有十八班武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更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对方的喊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问道：“老师，刀我知道，枪就是矛，我也知道，宝剑我也知道，斧子我知道，钩刀我知道，叉也知道，戟是什么样子呢？钺是什么样子呢？”我随手拿过一支笔来，在纸上简单地将戟和钺画了画。谁曾想，他又问到：“你真会十八班武艺？更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吗？”我笑了笑回了一句：“我讲的是水浒故事中，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他会。如果你想听这些故事，我可以给你多讲些。”他连忙应着：“愿意听，愿意听。”简单交谈几句，我知道了他母亲会唱秦腔。但是，这娃从小智力有点差，仅小学就上了八年，他自己呢也不喜欢去学校。我问：“你会做些什么？”旁边老师回答：“擦桌子画圈，扫地不连片……”我打断了这位老师，问他：“你爱干啥？”他说：“爱唱歌。”我忙让别人打开手机音乐，放一段，叫他跟着哼哼，不曾想，两曲播罢，他竟哼得是那般有眼有板。我高兴地冲着他，大声地说了一句：“孩子，好好练，这辈子，你有饭吃了！”
掌声、报幕声将我从回忆里唤了回来，“下一个节目，男声独唱《为了谁》，演唱者小帅。”随着他的歌声响起，我已泪流满面。
为了教会他《为了谁》这首歌，我们一天数回反复播诵，两个月下来，他终于唱得像模像样了，可我们十几个人，包括铺瓷砖的农民工都会唱了。为了纠正他上台演出时学歌星乱喊乱叫乱自我介绍，我们想尽办法劝过他无数回，他都没有改正，直到区残联、城乡残疾人就业基地在庆祝建党100周年会演时，摄像机录制节目前一刻，我对他说：“如果你再乱喊乱叫乱介绍，电视里就会没有你”。那次效果奇好，演出获得了圆满成功。当他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的演出后，高兴地逢人就说：“我也成歌星了！我也成歌星了。”
作为自发的城乡残疾人就业基地，我们的初衷就是培养身体不好的年轻人、成年人，参加生产劳动，最终实现自力更生。为了增加收入，基地两个月前从山东购置了200多只火鸡苗，创办火鸡饲养场。谁曾想，由于路途遥远，数日颠簸，鸡苗死去了150多只。看着我们沮丧的面容，小帅一边打扫鸡舍，一边说：“你们还是送我去养猪场吧！我不怕脏、不怕臭、更不怕累，因为妈妈说我属猪。”但他不知道的是基地养殖场引进养猪专业大户，因为今年猪价暴跌，亏损严重，养殖户正焦头烂额呢。面对他不停的嚷嚷，我终于忍不住对他大喊了一声：“火鸡不是还没全死完吗？失败怕什么？今年不行，大不了明年再来！”听我这么一说，那天他哼哼着曲儿和我们一起下山了。我们自己动手砌防火墙、安装防火门，小帅和另一位女老师担负起从200米外推车运砖的重任。一车砖百十来块，自装自卸，一天推十几趟，一干就是十来天，大家劝他少跑两趟，歇歇腿，也劝不应。看着他汗流满面的样子，大家都抢着为他擦汗。防火墙终于砌好了，他笑得那般开心。
在半年的基地生活中，小帅经常帮眼睛不好，演包公的叔叔搬凳子，帮腿不好的琴师拿琴，帮胳膊不好的阿姨倒水。大家都思谋着能教给他些什么。于是，有人提出，把秦腔乐队中，打锣、敲梆子这个最忙的活儿，试着让他干干。从此，饭前饭后，他用筷子敲桌子敲碗，就成了理所当然，还不到100天，他已敲打得有模有样，合拍跟趟。
随着不断的学习，小帅已经可以出口成章几十个成语。现在，凡接触到他的人，再没有人说小帅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都说他长大了，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了。小帅自己也高兴地四处嚷嚷，见人就说：“我长大了，半年我长了六岁。”有一天，他竟然来问我了：“伯伯，半年长六岁，好不好？”我应道：“很不错、很不错！”高兴之余，我暗暗念叨：十二、三岁的孩子？不行，据他真实年龄26岁，还差得很远、很远。
今年国庆，我对他说：“过完节送你去学书法。”他高兴地又唱又跳。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日子，那天上午，我给他打电话说：“小帅、小帅我想你了”。手机的那端，传来了他的声音：“伯伯，我也想你了，你哪都别去，在家里待着，注意疫情。”这句原本该我说的话，卡在我的嗓子眼里，被我又咽回肚里，当然，一同咽下去的还有激动的泪水。
新闻推荐
本报讯(潍坊日报社全媒体记者田清春)12月12日,山东省职业院校技能大赛(高职组)“会计技能”赛项在山东商业职业...
山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山东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