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乡野小说转载 芝镇说(110)
第九章邃密通道
知道不知道
瘦子将草帽取下来,一头乌发一圈一圈缠着,果然是个俊俏女子,瓜子脸,眉心里有颗痣,也就二十出头。牛二秀才断定,弋恕肯定是撒了谎,那模样不像是他的亲妹子。瘦女子朝藐姑爷点点头,更显妩媚。
弋恕微微一笑:“是我表妹。”
牛二秀才“哦”了一下。藐姑爷也不敢多嘴,只说,自己的剃头铺,从没有女人来剃过头的,还是光头,怕剃不好。又对着姑娘说:“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出家?”那瘦姑娘依然是颔首微笑。
藐姑爷去磨剃头刀子,一边将刀子在荡刀皮上擦来擦去,一边心里直犯嘀咕,他们是些什么人呢?难道真的遇到神仙了吗?
他们不是神仙,是活生生的人。事儿真的很神奇,你知道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他不知道;他知道的,你不知道;你知道的,他不知道。当然,也有你知道的,我也知道,这就透明了。可是不知道的,永远最多,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有那么多的中间地带,或者灰色地带。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信息在掐架,不知道和不知道的信息也在掐架,历史就是由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信息连缀而成的。这也就是生活吧,滋味可能就在中间地带酝酿着呢。就像一瓶老酒,喝了一口,想知道谁酿的;喝了上半瓶,不知道下半瓶要跟谁喝;等喝光了,就啥也不知道了,第二日醒来只知道自己喝醉了。
牛二秀才不知道这高个胖子是芝镇人,不知道是我爷爷的弟弟,更不知道这女子叫汪璐是何方人士。这汪璐呢,不知道我七爷爷知道牛二秀才。我七爷爷不知道三年后李登陆会帮上大忙。我爷爷呢,不知道我七爷爷忽然又来到了芝镇。藐姑爷说能开天眼,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刮眼球的秘诀。
也就在这个雨夜,牛二秀才知道了我七爷爷和汪璐的身份,他们在建一个地下交通站,一些战备物资和人,通过秘密交通站一站一站地运往根据地和前线,准提庵、教堂,石佛寺、烤烟屋,祠堂……都是落脚点,而藐姑爷不知道的,始终不知道。这一切,李登陆更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个叫弋恕的,用银针救了他的命。
心扉是在了解了一个人之后,才试探着,慢慢打开的。我七爷爷早从我爷爷公冶祥仁那里摸透了牛二秀才。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踏上故土,我七爷爷变得小心翼翼,他不愿意伤害了自己的家人。
我七爷爷最佩服牛二秀才的仗义。
牛二秀才顶着压力兴办新学,自任小学校长。我七爷爷还知道民国总统黎元洪给题写了小学校名呢,是芝里老人去亲自求的。牛二秀才培养了几届学生,这是那些年他心里最大的安慰。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闹得热火朝天,芝东村里好多人参加了农会,牛二秀才没参加,他也没参加国民党,但他对中山先生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觉得可行。
他的学生李子明,十八岁那年考了黄埔军校,属黄埔第四期步兵科第二团某连。
李子明考军校,那是沾了牛二秀才的光。文化课考完了,在店里住着等结果。一个月后,看榜,没他的名字。他遗憾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着五个瓣的杠子头火烧发愁,没有了回去的路费,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天色将晚,他硬着头皮来到学校,在学校的教务长门前徘徊了半天,不敢进去。教务长出门送客,发现了这个年轻人,李子明嗫嚅着说了自己的名字,教务长查了花名册,说很遗憾,只差一分。那李子明挺起胸膛说,俺从山东的芝镇过来,就是想入军校,将来能报效国家的。教务长说,年轻人来这里的,都有这个想法呢,等来年吧。李子明也不好多说,就推门出来,门外是一个小菜畦,菜畦里栽着菠菜、韭菜,他躲闪着后退,只听“呲儿——”喇叭响,一辆车朝着李子明冲了过来,教务长啊呀一声大叫,只见李子明燕子一样,腾身一跃,站到了车头上,又一个鹞子翻身,定在地上,两眼瞪着司机,司机吓得满头大汗。那教务长也惊呆了,问:“你这身功夫从哪里学的?”李子明说他师父是芝镇拳师牛景武,外号牛二秀才,师父的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拳师宫宝田,这宫宝田先后任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带刀侍卫,清廷最后一任大内侍卫总管。教务长说,你等着。他去了校长室,半个时辰后出来,对李子明说,你被录取了。
李子明回到住处,把从芝镇带来的一坛子酒找出来,这是师父牛二秀才给的,一直不舍得喝,这次喝了个精光。从那以后滴酒不沾。
李子明进军校第一天,见到的同学是湖北黄冈的林毓蓉。林毓蓉帮他提着行李,他们是上下铺。有一次林毓蓉在下铺擦枪,不小心走火,子弹穿透了上铺,恰好那会儿李子明上了厕所,躲过了一劫。第二年虎年,这年春的一个深夜,林毓蓉睡不着,叫醒上铺呼呼大睡的李子明,说想改个名字。李子明问改啥?干脆叫林冲、林教头算了。林毓蓉说:“我想叫林彪。”
黄埔军校毕业后,李子明和他的林同学各奔东西,这个阳光的芝镇青年摩拳擦掌上了北伐战场,不幸在长沙饮弹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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