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学画学生
□俞飞鹏
A，随我学画，半年余。
A属于上班族。人一会山东一会河南，究是做什么，在哪上班高就，对此，我概是不知。
我们结识于网络。他说想随我学画，一来二往，便这么画上了。和另几个网络学生不同。A画画，一直只画一类画，小动物。开初，A随我学画，我想过让他先画什么，尔后再怎么画。只是A，自个跑到书店，买下一本喜欢的动物画本，然后使一支铅笔，一一便开画了。
A画小动物，铺开纸便画，下笔画哪是哪。似乎从不刻意形体，神情，一线的是否弯转自如，也无所谓画法，步骤。每画，对便对了，不那么对，换上一张画纸，再画。
按我的想象，A，个头不高，工作不求最优，平日爱穿格子上衣，人微胖，生性好玩(包括画画都是自娱自乐的画着玩)。偶尔，A也会问，问他画得如何，怎样，是否有所长进。在他觉得钝感来临在我也觉得该示范性画一下时，我会提笔修正一下他的画，譬似构图，高低，强弱，还譬如用笔，法式。
一般，一星期，A会给我发一次画来。
他的小动物，一派喜地欢天的稚趣样子。画法看，他一直不讲究，形象捕捉远算不上精准，不过画画，能这样娱乐着一直画，多好矣。
C，小女孩，我的另一学生，小学二年级就读。
C画画，下笔妙不可言。
一线，走走，她会忽然拐一弯，再几笔，于是一只小鸟连着另几只大小鸟们牵起来了很多串糖葫芦。然后，小鸟们糖葫芦们一块漫天舞蹈，再然后，它们舞蹈着去哪呢，北京还是西安，土耳其还是加拿大，你只管想吧。
一次，我出一题目，画叶子。她下笔，由纸的下端自下而上拉出一根绵细长线，这线说直不直，说弧不弧，像小溪不是，说天河不对，然后自那线的这里那头，一叶叶，一片夹带一片生了出来，方的，长的，宽的，三角形弯月形的，任穿插，任大小，任比对，任突出强调疏可跑马密不透风。
我喜欢她下笔走线的天马行空行者无疆。常常，我不知她手里那笔——会怎么下，如何要那么下，下得一点不讲理却又好得无法。
C随我学画，是她父亲找的我。
对于C，经常的我想教她，经常的又觉得不能。我不想让C的画画，过早的如我这般抓形，取象，画出规则，下笔有法。多时候，在她面前画画，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小画一下。更多时候，C，我只想她随心随笔，画她想画的世界。
我的第三个学画学生，E。
E画画，骨架章法线条，已具模样。我在山这边，E在山那边，我们天各一方，对她的画画，我自认为指点不多。但是E，颇有点早年我学画的那劲。
E是一个退休教师。E随我学画，是她的一突兀提出。在她之前，一个学画人，随我学了十天半月，便一下躲起了。
画画的一大诀窍，就是一再而再的不间断画。
对于是否能画——会否半途而废的一无所知的E，其时的我将信将疑。
先，我按惯例，让她画了一幅画。然后，对她的随我学画，我提出了三个很是无理的条件：其一，她得自己找画，自己先学着画；二，画画贵在坚持，她必须每天坚持交两幅画给我；三，最初的一到两月，不管她画得如何，对她的画，我基本不予指导，甚至于有可能概不回复。
让我惊奇的是，E就这样试着学起画来了。
开初，她只是画。
画，是可以只是画。但是画，也可以不仅图饰不尽画面，一点一线，关乎意象，景境，局格，况味。
至今，一日日，我都会收到E的画，时早点，时很晚。时，有意无意的我不理她以及她交来的画。但是我知道，我的这个学生E，一直都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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