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车站
◇蔡中锋
二十年前，有一次我从广东办完事情往山东赶，在半夜时分，来到一个偏远的小小的车站，因为第二天中午要在这儿倒车，所以，我必须下车。可是等我下车后才发现，这个车站除了几间破房子里有一盏昏暗的灯泡还亮着外，竟然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辆人力三轮车蹬了过来。蹬车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向我打招呼：“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家旅店住下？这个车站晚上是非常冷的，你若是在这儿蹲一晚上，到了天明肯定会得上一场大病。”我说：“去最近的旅店需要多少钱？”他说：“这儿离最近的旅店至少也有五六里路，你只给我一块钱就行。”我看他要的车费也不贵，就上了他的车。路上我们聊天，我问他：“这么晚了，这个车站又没生意，你为什么不回家睡觉，而是一直在这儿等活呢？”他说：“我在这儿候着其实不是在等活，而是在等一个人。和我谈了三年的那位邻村的女同学去年从这儿坐车出去，到南方打工去了，我因为父母有病无法和她一起出去，很是遗憾。但她出去时我俩已经说好了，一年后等她挣了钱就会回来和我结婚。因为我们这儿一天之中只有大半夜才会有这一辆从南方来的客车路过，所以，她希望一下车就能够看到我在等她。这不，这就要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了，所以，这些天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这儿等她。你看，今天她又没坐这趟车回来，所以，我就不用再等了，我回去时正好可以捎你一趟。”我听了，安慰他说：“你不用着急，说好了要回来的，她就一定会回来，但她打工的工厂也可能会因为活太多而一时走不开呢。”
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再次路过这个小车站，当我下了客车后，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赶了过来：“您要不要坐我的车去找宾馆？你看这个车站又黑又冷还没人烟，您若在这儿硬等着到天明，肯定会生上一场大病的!”我笑了笑说：“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就坐过你一次车。”那人听了，仔细地观察了我一会儿，恍然大悟，惊喜地说：“你，你就是那位山东菏泽的大老板？真是太巧了，过了十年了，我们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了。”我说：“是啊，这人，若是真有缘，无论天南地北，总是会再次相见的。对了，你对象回来了没有？”那人说：“没有。不但人没回来，而且这都十年了，连个信也没捎回来，所以现在她究竟身在何方我根本就不清楚。”我问他：“她家还有什么人没有？”他说：“她自幼父母双亡，老家确实没有一个亲人了。”我说：“她出去打工已经十几年了，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岁了吧？她会不会在她打工的地方找了对象？若她在外面安了家，而老家又没有一个亲人，就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不然，她会给你写信告诉你她的现状和手机号的，所以，你也不用一直等她了。”他说：“不会的!我俩既然约好了要结婚，她就不会再去找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再找其他的女人。”
今天晚上，我又一次路过这个小小的车站。车站虽然已经重新进行了修建，但仍然和二十年前一样冷冷清清。当我下了车后，一辆出租汽车立即开到了我的身边：“先生，您要不要坐我的车去找宾馆？这个点了，车站不会再有其他出租车了。你若不坐我的车，就只能猫在这儿过夜了。但您若在这儿冻上一夜，到了天明肯定会生一场大病!”我看了看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你？我是山东菏泽的。没想到过了十年我们又见面了!”那人听我这样说，也立即认出了我：“二十年过去了，您长相仍和我第一次到您时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老!”我上了他的车，又和他聊起了天：“你有几个孩子了？他们都多大了？”他说：“我还没有结婚呢，哪来的孩子？”我很奇怪：“你到现在仍没和你那位同学结婚吗？”他说：“她一去二十多年了，仍没有一点音讯。”我不解：“难道你直到现在仍在这个车站等她？”他说：“是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敢外出，就是怕她回家时没人在这儿接她。这些年来，无论我正在做什么事情，无论我有多忙，每天晚上这班车到达时。我一定会出现在这儿……”
听了他的故事，我非常感动：“你有她的照片吗？现在网络这样发达，我准备将你们的故事放到网上去，让更多的人看到。我想，她若能从网上看到你二十年来一直在这个车站等她，她也一定会来找你的。”他说：“有啊。只有一张她二十岁那年拍的彩照，我怕放坏了，还过了塑。我这就拿给你看。”说着，他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我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他等的这个女人居然是我老婆!在我家最大的那个相册里，第一张放的就是和这张同一底片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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