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炊烟
□李宗健
用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开了个头,是因为很喜欢里面的这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回忆如诗句映入眼帘,当暮色四合,炊烟升起之时便是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时刻,一种情愫、一种安闲、一种儿时的期盼。乡村里,印象最深的一道风景,便是那一年四季都缭绕着亲切温暖的袅袅炊烟。炊烟的下面,有温暖的家,有母亲深深的爱,有尘世间最温暖的牵挂。当时间的履痕,再次漾起春天的音讯,是谁在锅里盛上一碗面条?又是谁让记忆的春风,掠过我的脸庞、我的晨昏?
老家在鲁东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村庄之中。生活贫瘠的年代里,家家户户的一日三餐,全靠柴草烧煮,于是,屋顶土砖砌成烟筒里的炊烟,就成了村里最平常的风景。村人把炊烟看得格外重要,家有一缕炊烟起,就证明有个温暖的家。没有炊烟升起,也就意味着一家大小没有一日三餐的保障了。有烟即是幸福的,守住这一缕炊烟,就会有生命的延续。在平常的、朴素的乡村里,望向烟筒有着一种天然的本能,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依恋,直至肚子里咕咕作响。清晨的炊烟,淡淡的、薄薄的,轻飘飘的,在村庄的房舍、绿树上弥漫,很容易让人想起清晨山野树林里飘动的雾霭。偶尔有微风吹来,弥漫在村庄的炊烟便向蔚蓝的天空飘去,村庄便脱去轻纱般的睡衣,裸露出乡村初醒的清新与美丽。这样的早晨,让人感到神清气爽,无比愉悦。
村子的一天,是从谁家的第一缕炊烟开始的呢?清晨,习惯早起的母亲做好饭后,便开始打扫庭院,喂鸡喂鸭。暖暖的炊烟,裹着母亲饭菜香喷喷的味道。待我们起床时,可口的饭菜已摆在了桌中央。吃过早饭,背起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望见别人家的屋顶上还冒着炊烟,步履就从容了许多。
正午的阳光里,在放学村童杂乱的欢呼中,炊烟又一次爬上树梢。炊烟中,依稀可以望见健壮的村姑们在高高的豆角架和黄瓜架间寻觅,采摘着午日的菜肴。收音机里又传出了刘兰芳那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的评书。骡马们拉着犁杖风尘仆仆地从垄间赶回来,闻着熟悉的炊烟气息,它们在槽头时不时地打着响鼻。炊烟在无风的正午随心所欲地飘荡着,与灶间飘出的炒菜香气和锅铲叮当声一起,成为小村午间特有的旋律。
下午放学后,我们就拿起竹篮,腰挂木制的手枪,有时去小河里捕鱼虾,有时去小树林里捉知了,有时又去打麦场里玩捉迷藏……高兴起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回家。慢慢笼罩下来的黄昏也没有打消我们的兴奋和快乐。直到远处响起各家母亲喊回家吃饭的声音,我们才停止了嬉闹,一路蹦跳着、雀跃着,踏着暮色跑向村里,跑回自己的家里,那里有娘可口的饭菜等着啊。
故乡的夜,轻轻地落下帷幕,于是家家户户的房顶炊烟再次袅袅,慢慢升腾,轻轻地扩散,弥漫住整个村庄,弥漫在每一位回家者的心中。乡村的夜晚便迈着安详的步子、踏着炊烟的节奏缓缓走来了。
对于故乡刻骨铭心的怀念,更多的是源于母亲。故乡的炊烟,就是母亲呼唤儿子的声音!
伴随炊烟,我从顽皮的孩童长大成人。离开乡村,游走于城市;离开故乡,羁旅漂泊,“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也留在了梦里,这依依炊烟便成了乡愁和思念。我像候鸟一样的迁徙,有时候一年也难得回去一次。去年春节父亲打电话对我说:“唉,想你的时候,巴不得你天天在我身边;可看见你在我身边时,我又巴不得你天天都去上班;我不能因为想你而耽误了你的工作啊!我已经老了,帮不上你了,你要好好的工作,你要养活妻女也不容易啊!”电话这头的我听了,心里隐隐地痛……
炊烟是乡村的召唤,是家庭团聚的融合,是母爱的亲抚。能在浮躁生活中记起袅袅升腾的炊烟,感慨家乡的温暖,更是我这种中年人对返璞归真的奢望。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如今的炊烟只能追随笔墨,驻留梦里,尘封于文字之中了。
(作者供职于天下第一泉服务中心,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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