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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的候鸟

淄博日报 2020-03-29 23:33 大字

□常国毅

天津大学教授、博导、评论家、作家、非遗保护专家、诗人……多样的头衔,展示着马知遥多样的人生,但我更愿意称他为诗人。

“诗歌于我是一种疗救,是必须的选择”,《迁徙》收录了马知遥从2004年到2017年写作的诗歌。“从1989年开始写第一首诗并发表至今已有三十个年头”,“诗歌已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无论是“沿西远行”在新疆的一棵白杨上找到归宿,还是“顺着再远的寂寞”来到山东的父母身边点亮一个夜晚,亦或是“化作一条长脚的鱼”在海河里走过四季的寂寞与繁华,只要他行走在这片土地上,那便有了他的诗。如此他才能“真正地活到明天”,触摸与感受生活中的万事万物。因为有了“生命”,所以常怀感动,因为常怀感动,所以承受生命的“轻”与“重”。诗源于生活,而马知遥的诗则是来源于生命,然后才选择并描绘着生活,这样的诗更具有感染力与持续性,既是诗人生命张力的凸显,也是对人世潺潺的执墨绘素。他的诗歌轻触眉梢,却能给你以万千的人之常情;他的诗歌在极度压抑之后突然失重,让你于一片轻柔的黄叶中得到释然;他的诗歌像他一样,从没有停歇,他是一只不断迁徙的“候鸟”,用全部的生命和情感,飞向远方,行走当下。

“十多年前妻子让我辞职/在家写作/完成作家梦十年前妻子让我考博/在校园写作/完成作家梦五年前妻子让我工作/随心所欲/完成作家梦现在我让妻子辞职/放下疲惫的身体/完成她的梦”。这是马知遥《迁徙》诗集中的一首,名叫《妻子》。诗歌以一种人生画卷的形式缓慢展开,因为缓慢是回忆的基调,沉浸在回忆里,妻子对我的理解与关心得以无限放大。现代化的生活节奏,让我们读诗很少会“慢”,一种快速的浏览似湖面掠过的一缕清风,风过而平。但诗歌中的每三句,却蕴含了人生中的五年、十年、甚至更多,三个“前”字让我们追溯那时的我们在干什么。于是我们停下了,停下了阅读却开始了行走,从现在走向过去。但只要开始了行走,我们似乎也就不愿停下,因为此时的停下意味着回忆的终结,必须面对现实的骨干,然后残酷地总结着自己的过去。诗人很明显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回忆不再以痛苦的方式展开,为了他的作家梦,妻子是如此的支持与理解,这份爱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一切显得那么随意,轻轻地一幕幕铺展开来,却让我们充满着羡慕,甚至嫉妒。这份爱是美的,美得轻盈,美得真实,回过头来,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已经走完了诗人的那“十多年”,并接受了这份美,人生似乎不再沉重,回忆似乎不再痛苦,灵魂开始空灵,得到一种对生活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如果说前面妻子的爱是轻盈的、温柔细腻的,那么最后一段“我”对妻子的爱是深沉厚重的。诗人的情感不再是清风拂云见朗月,而是“银河落九天”。诗人是坚持的,对梦想是执着的,却一直沉浸在对“爱”的享受中,回过头来妻子已是疲惫不堪。回忆没有沉痛,但如今“我”的爱开始沉痛,甚至连呼吸都是急促的,诗人已经等不及审判自己,等不及对妻子表达这压抑不住的感情。我们也从眼神的向往,不解的疑惑,变为嘴角的上扬,开始意识到爱很美好,同时具有份量。“在家”、“在校园”、“随心所欲”是轻的,“辞职”与“疲惫”是重的,这种先轻后重的抒情方式,赋予感情以变化,让读者更容易接受。同时这种感情是真实的,它存在于诗人生命中的每个阶段,人生就是由不同的阶段拼接起来的。马知遥在诗句中描绘了人生,有坚持、有遗憾、有自责、有感动,但更多的是“爱”,这种爱不局限于诗人与妻子两个人物,以独特的感染力使其变得与所有人息息相关。诗人的这份感情轻轻的来,却挥之不去,久久伫立在每个人的人之常情中。

如果说先轻后重是为了让读者容易接受,容易共情,那么先重后轻,不让读者丧失阅读的勇气,从容地叙事,那便是马知遥诗歌的另一种态度与魅力。在《盆地》中,诗人写道:“沿途我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他们都老了/或者过早死去/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怕死路还是很漫长……。这是首描写归乡的诗歌,诗人时隔多年重回自己的出生地——新疆阿克苏,没用激动与兴奋,物是人非让他更多的是悲伤与担忧。游子归乡却触及生与死的终极命题,这太沉重了,无疑将全诗的基调定格在了一片沉郁中。但诗人并没有过多的谈论终极命题,而是赋予这个话题感情和现实的质感,随着阅读,我们似乎摆脱了对生与死的恐惧,却被诗人对故乡的情感所左右。因为思念家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瞬间,所以害怕熟悉的面孔消逝,害怕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已经迟到。这种“怕”,是诗人感情的沉淀而不是无病呻吟,在全诗中它是纯粹的,甚至比活着更纯粹,它与爱相对,又来源于爱。这份感情通过“漫长的路”不断延绵,没有尽头,但只要有路在,诗人不管多久,终会到达家乡。

诗人是善良的,也是勇敢的。面对生死、面对沉郁,我们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鼓励自己学会接受,学会不要在遗忘中选择逃避。诗人就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个人。

马知遥的诗歌流转着四季,在生活的日常中驻足,在夜晚和白昼里看尽人世,也在戈壁和都市中愁肠百转,温情似水。读着他的诗歌,我似乎觉得他已然是一只“候鸟”,凭着最纯真的本能,在生命的旅程中不断迁徙。从此他的诗,也便成了他的生命,一切都是唯美的,一切都是自由且真实的,一切又都是超现实的。

如今,我沉浸在《迁徙》中,衡量着生命中那些出现的亦或未曾出现的“轻”与“重”,甘愿化作一只晚飞的候鸟。

(作者系天津大学教育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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