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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遥水远遗墨间

烟台日报 2019-11-22 08:02 大字

□侯严峰说来惭愧,读的是中文专业,干的是媒体行当,大半辈子舞文弄墨与文字打交道,我却只会用硬笔,不擅使毛笔,对书法艺术也没有多少研究。不过,家中不多的几幅字画我都珍存着,因为那里面匿藏的一个个故事历久弥新,像那窖藏陈年老酒,弥漫着诱人的芳香。

31年前的那个岁末,我蹬着一辆笨重的自行车,驮着未婚妻到济南市中区民政部门扯了结婚证,又到英雄山下的一个派出所办理了户口等相关手续。过了几天,趁单位搞年终工作总结,人都挺全乎,就在家里炒了几个菜,先后请双方单位领导和一些要好的同事朋友吃了顿饭,就算是举办了“婚礼”。记得那时候单位还没给配发液化气罐,我们凑合着用一个简陋的电炉子做了一桌饭菜。

我们夫妻俩都在省城的新闻单位工作,单位领导都有几分笔上功夫。爱人单位的领导带来的“贺礼”是一个条幅,上书四个大字“天作之合”。说实话,现在看来那个条幅还算不上真正的书法作品,虽是楷书,但不知能归入哪一门派。倒是题写的四字“吉言”佑护着我们这个小家庭,度过了家睦人安的几十年。

1990年3月,全国两会上,我一个人负责山东、安徽和东三省5个代表团的对外报道,整天东跑西颠于人民大会堂和总政招待所、西苑宾馆之间。一天,我从代表团人员名册上看到,溥杰是辽宁代表团的人大代表,下榻西苑宾馆,就想拜访这位时年83岁高龄的末代皇族。白天事情多,采访就安排在晚上。这天吃罢晚饭,我从西直门迤逦着来到西苑宾馆。

当时“宫廷戏”充斥荧屏,什么《末代皇帝》《末代皇后》,东拉西扯,五花八门。电视剧中,溥杰戴着金丝眼镜,身着军装、腰挎洋刀的形象,给我留下挺深的印象。推门进来,却见面前是一位个头不高、身躯微微佝偻、面容和善的老人。老人挺健谈,还给我看了大会期间写的一首诗,语言直白,满纸透着对安定美好生活的祈望。溥杰对一些社会现象表示不满,譬如当时举目皆是的“宫廷热”。“一些以我名义标榜为‘宫廷’的食品、药品,一旦人们食用中毒,我就负不起责任了。”溥杰时有幽默之语。

我听说溥杰是著名书法家,在“瘦金体”基础上自创了别具一格的新字体,成为民族书法一绝。他告诉我,为了保证休息,辽宁代表团临时“没收”了他的文房四宝和印鉴,不许他给人题字。我便很自觉,尽量绕开书法的话题,像是到了“瓜田李下”。但溥杰很热情,他先是在一张两会首日封上写下“琴瑟和鸣”四个字,递给我,指着首日封上的一对男女头像说:“这是你和太太,祝你们家庭和睦幸福”;又面带微笑地说:“等星期天休会时,回家给你写。”两会报道太忙,就忘了老人给题字的事儿。没想到,两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当我拾掇行装准备离京时,突然听到同事的呼喊,说是溥杰托人把写好的书法作品送来了。这是一个尺把宽、米把长的横幅,上题四个大字———“傲雪青松”,笔力遒劲,俊逸丰韵。老人高度近视,不小心把“爱新觉罗”的印章盖反了。我倒觉得,这更有纪念意义。

与时任新华社社长的穆青近距离接触,是1992年的夏季。那时,我在山东分社当记者。因为家在胶东,熟悉那里的地理人文,接到穆青来山东采访考察的通知后,分社领导就安排我一路相随。在新华社,人们见了穆青都亲切地喊他“老头”。穆青来了,我也跟着大家没大没小地喊“老头”。

那年穆青已71岁,但精力很是充沛。当时30多岁的我,都常常跟不上“老头”四处踏访的脚步。我们一行先是来到位于博山的焦裕禄家乡,参观了焦裕禄纪念馆,然后一路东行,近一个月时间走遍了胶东半岛。当年年底,穆青离休了,第二年我也调往胶东地区任职。每逢夏天,穆青大多会到烟台养马岛的新华社休养所休息、写文章,我也就有机会经常与“老头”见面,陪他四处走走看看。1996年9月,我到总社办事,突然想到与“老头”相熟多年,还没得到他的一幅墨宝,便给“老头”的秘书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不大一会儿,秘书就回了电话,告诉我,“老头”请我晚上到家里去取。我大喜过望,吃罢晚饭就来到“老头”家。让我更没想到的是,“老头”把我引到书房后,指着偌大写字台上的一摞书法作品说:“你就挑一幅吧。”我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感觉每一幅都堪称精品,都爱不释手,最后还是挑了一幅字数多的,是唐人张继的“枫桥夜泊”。从那时起,这幅墨宝就随我“闯关东”“下江南”,一直珍存在身边。

有一次,还是在北京,社机关事务局的领导邀我周末中午到食堂聚聚,也没告诉我是个什么场合。待我如约走进二楼餐厅时,才发现在座的不少都是电影界赫赫有名的艺术家:谢铁骊、陈强、于洋、张金玲……领导客套,请我坐“二客”座位,我哪敢呐,说了句:“就坐我的同乡于洋老师旁边吧。”席间,大家聊得很亲热。我随身带着采访本和钢笔,就请几位艺术家题个字,谢铁骊和陈强各自签了名字,于洋写了三句话,第一句是“天道酬善”,字体流畅而大气;在电影新“渡江侦察记”中扮演女游击队长的张金玲,出人意料地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张红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字体隽秀爽健,柔中带刚。

1997年国庆节后,我揣着一纸调令独自来到哈尔滨,在那里度过了差不多四个寒暑。关外人性情耿直,也重情重义,大家在一起相处得如同家人。在单位,同事之间很少以职务相称,称呼领导或有点儿资历的人,常常会在姓氏前面加个“老”字,算是尊称。我那时四十出头,加上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热播,就成了大家嘴里的“侯哥”。三年多后,我调任江南。临别时,记者们给我送了一个条幅,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侯哥你好!”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20多位记者的名字。这张字体稚嫩,写得也不那么周正的条幅,满满都是同事们的温情暖意,我很珍惜。

初识叶选宁,是2008年4月一个周末的晚上。当时我还在湖南工作,那天下班后正准备去会见几位外地来的客人。路上接到友人电话,说是叶选宁专程赴浏阳出席王震将军百年诞辰纪念活动,刚刚返回长沙,晚上在一家宾馆设家宴,邀我参加。

我来迟了。进得门来,只见叶选宁端坐在主人位上,圆脸,头发稀疏,面色红润,颇有乃父风范;左侧位子空着,显然是为我预留的。席上,除了叶家长辈子女,便是几位朋友,并不见“达官显贵”、党政要人。餐桌上摆放的不过是辣椒炒肉、红烧肉和臭豆腐等家常湘菜,面前的高脚杯里浅浅地斟着红葡萄酒。没有繁文缛节,甚至没有初次谋面的俗礼,叶选宁端起酒杯随意啜饮了一口,接着便操着浓重的湘音海阔天空,胃口极好地享用着菜点。见一盘臭豆腐吃光了,他马上喊来服务员:“再来一盘噻。”

叶选宁年轻时右手伤残,后来就用左手习练书法。著名湘籍书画家黄永玉对叶选宁书法艺术的评价是:“格局严谨,用笔沉郁,十分之讲究。”我与叶选宁不过一起吃了顿饭,聊了会儿天,没想到,不久友人来长沙,给我带来一幅叶选宁的书法作品。展开条幅,但见唐代诗人李商隐诗作“北青萝”中的一句跃然纸上:“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斗大的草书字体疏朗浑劲,条幅落款注明是赠与我们“伉俪”的。后来,叶选宁再次托人送我一幅书法作品,还是那熟悉的草书。这次,叶选宁书写的是唐代诗人李白的长诗“将进酒”。我一边欣赏,一边感叹:先生家世“显赫”,一生充满传奇,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晚学还这般记挂;如今年事已高,又倾尽心力用左手书写这首百余字的诗作,该是多么的不易啊!

和其他艺术门类相似,书法是讲究文人情怀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幅书法作品都蕴含着书写者特定的灵性境界和审美情趣。当然了,我更为看重的,是这些书法作品中传达出来的虽然各有千秋,但都充满着飘逸自然的传统精神,每每让我于方正工巧的艺术表现中得到充实和满足。

从山东到关外,再到江南,我一直珍藏着这些墨迹,也珍藏着墨迹中那些难以忘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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